她问完以后,安静等待着司薄年的回答。
可司薄年一个字也没说。
时间被拉长无数倍,黏稠的停顿在两人之间。
沉默如鸿沟,彻底把摇摇欲坠的栈桥斩断了。
陆恩熙无力的轻轻吸一口气,她担心自己再不呼吸就死了,“那天,我和我哥在一起,我们刚到美国,人生地不熟,哥哥想找工作,却总被拒绝,他心情很不好,我就建议开车去外面吹吹风。”
陆恩熙没说车是租来的。
“我们转了一圈准备回住的地方,还没上车,突然冲过来一群人,喊着我哥的名字,让他跟他们走,那些人看上去很危险,我哥当然不肯听,他们就动手打人,我吓坏了,可美国晚上……路上没有人,连求助都没办法……后来,我们终于上车,却被一路追到山上,再后来……”
陆恩熙隔着一层厚厚的泪膜,看不清楚司薄年的脸,也不想看清,“再后来,车子掉进山谷,我们虽然幸存下来,但我哥断了一条腿,右腿。”
她闭上眼睛,一眼也不想看到司薄年。
太痛了。
心脏那一块地方就跟被刀尖旋转着扎进去一样痛。
司薄年依旧没有回答。
如死般的沉默,要把人弄疯掉。
最后,陆恩熙失望地说,“司少,麻烦你出去。
”
她声音很低很轻,却犹如惊雷。
司薄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了病房,几步路而已,他好像走了半辈子。
他怕自己走出来就再也走不进去了。
可他若不出来,陆恩熙很可能情绪彻底失控,她的病情将恶化。
他不能再刺激她。
三年前……又是他宁死也不想回忆的三年前。
许多事情发生在他恨透她的时候,并且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那时候,怒火中心的他正想办法追查公司被转移的资金,好不容易查到陆恩赐身上,却被告知,陆恩赐连夜偷偷跑去了美国。
盛怒之下的他,当即联系美国的下属,勒令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将陆恩赐带回来。
他当时的要求只是将人带回,好追查后续,却不料,那些人在逮捕的过程中,将陆恩赐的车逼上山道,最后陆恩赐连人带车跌入山谷。
可他当时并没得到消息陆恩熙也在车上,那些人汇报时只是说陆恩赐不肯配合,他们动了手。
他不喜欢听废话,所以下属汇报工作只说重点。
他们却不知道,陆恩熙也是重点。
这件事之后,司薄年再也没提过陆家一个字,也没再追查那些资金,也正是如此,他才不知道陆恩熙那三年在美国发生过什么。
这三年来,陆氏销声匿迹,司薄年以为陆恩赐在车祸里死了。
后来才无意中得知他还活着,但仅此而已,至于他生活的如何,一概不知。
要不是那天他独自开车去墓地祭奠千雅的衣冠冢,无意中看到陆恩熙,连陆恩熙回洛城他都不知道。
他安静的坐在车里,隔着玻璃看陆恩熙对着墓碑鞠躬,那纤瘦的背影好像被墓地的风吹得左右摇摆。
他恨的攥紧拳头,好几次想冲下去,在千雅的墓碑前拗断她的脖子,为妹妹报仇。
可他最后看到陆恩熙跪在地上大声痛哭……一米七的她,蜷缩在地上竟只有那么一小团,像个被扯破的布偶。
他搞不清自己的情绪。
她的哭泣,他竟然心软。
她的纤弱,他竟然不忍。
更离奇的是,他竟然破例包容了一个背叛他、利用他、害死他妹妹的凶手!
很久以后他才发现,他爱上了陆恩熙。
可这一切都太迟了,沉疴痼疾,药石无医。
他和陆恩熙的裂痕,只怕怎么努力也无法修复。
而唐贺……他与陆恩熙没有任何怨恨,以陆恩熙心软的性格,假以时日当然会被人感动,然后……
不,他无法想然后的事。
司薄年点燃香烟,落寞的望着医院后窗的远山和深海,孤独得像一座石雕。
……
唐贺的二次手术持续时间更长,更复杂。
当范若怡听说唐贺又受伤时,撤掉输液器就往他病房跑,护士怎么也拦不住。
“唐贺,你怎么又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
躺在床上嘴唇发白没有血色的唐贺,转头看向一身病号服的范若怡,“范小姐不好好养病,来我这里干什么?我不是医生,不会治病。”
范若怡碰了一鼻子灰,也没转身走人,而是心疼道,“你气色这么差,是不是失血过多?怎么会这样?上一个手术医生说很成功。”
唐贺的情绪还停留在陆恩熙的眼泪中,一晚上过去也没平复,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得意,再想想司薄年的表情,就更得意了。
“出了点小意外,没什么事,能好。”
范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