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琳琅虽然与齐王亲近,极为受宠,对于自己的父亲可谓知之甚详,然而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父亲的所有心思。
她还是过于天真了,她以为自己回到齐国,齐国就会从楚国撤军。
这一刻的琳琅忽然意识到,对于父亲来说,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从前那般重要了,父亲挥军入楚,找她是假,夺取楚地是真。
她的生死,在父亲的眼中从来都比不过江山,即便当真有想要寻找她的意思,那也是因为自己跑了,父亲手中没有可以要挟徐福的筹码了。
琳琅有些失落,随即自嘲一笑,很快便坦然起来,无论她承认与否,她总是对于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丝期待幻想的,但这本就是不该有的期待幻想,如今期待幻想破灭,没什么好失落的。
一个人的影子自心头渐渐淡去,便会衬托出心中另一个人的影子越发浓重高大,琳琅心中剩下的最大的那一个影子是徐福。
现在,她很想念徐福,这想念是带着愧疚的,她害怕徐福回到齐国找不到她,她害怕徐福再也找不到她和羽儿,她想跟徐福说很多话,她不知道当徐福得知她将羽儿仓促托付给一个陌生人后,会不会责怪她,她不知道徐福能不能理解她现在的所作所为。
琳琳很难过,因为她没有肩膀可以依靠,没有人能给她三言两语的安慰,没有人听她的苦衷,她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自己说服自己,尽管她觉得自己很难,但她没想过放弃,也没有后悔。
……
东海之上,蜃楼在海面上穿梭,它像一个归心似箭的游子一般,朝着归途奋力开进。
然而归途却不像来时那般顺利,此时蜃楼的前方乌云蔽日,大暗黑天,雷神滚滚轰轰隆隆,闪电将天际照的忽明忽暗,这时连海水都变得漆黑一片,翻起巨大的浪潮,像是随时准备吞没这蜃楼上的所有人。
“大人,我们快要进入暴风雨之中了!”有人向田仲良禀报。
田仲良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神情凝重,蜃楼能够扛得住这样的暴风雨吗?
他心里没底,这是来时相反的航向,若是绕过这片区域,他不保证能够重回正确的航向回到起点了。
情势危急,留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了,田仲良本能的想起影,影自玄妙世界而来,在他心目中不仅仅是他的夫人,更是如神明一般的存在。
此时影正在田仲良身侧,田仲良焦虑问道:“夫人能否保蜃楼穿过风暴?”
影沉默片刻后说道:“这是你的世界,你如何事事都来找我?”
影的回答宣告了田仲良的请求失败,现在抉择又落在他的身上,蜃楼已经进入风暴边缘,他别无他法,只能下令继续顶风前行。
这时候一个大浪打来,蜃楼颠簸起来,风帆已经被狂风撕裂了几个大大的口子,有两根桅杆甚至从中折断,连同帆布一同被暴风卷起不知吹到何处去了,幸而蜃楼坚固,在暴风雨中起起伏伏却依旧能保持平衡镇定。
“都守大人,我们已经偏离了航向!”这时候又有人来报。
来报之人等候都守回应,田仲良哪里有什么办法,蜃楼已经失去控制,即便偏离航向也无法在此做出调整。
田仲良说道:“所有人自寻依托,切莫落水,听天由命吧!”
来报之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也以为是风雨太急太大,都守没能听清自己的回报,于是双手拢在嘴边大声重复道:“大人,我是说我们偏离航向了!”
田仲良有些恼火再次放大了嗓门说道:“保护好自己,听天由命!”
终究还是偏离了航向,偏就偏吧,大致方向不差就行了。
田仲良心里想着,他不是不想管,而是已经没有能力管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是偏离航向他也会选择绕过风暴,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正是因为他犹疑不决,企图得到影的帮助,因而错失了最后选择的机会。
听天由命,那人脸色煞白高声喊叫着问道:“大人,我们难道要在风暴中随波逐流吗?”
田仲良最讨厌别人质疑自己,更何况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质疑自己,瞬间他便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心中万分不满赌气似的说道:“你有本事你来修正航向!你若是能修正航向我这个都守让给你来做!”
那人眨了眨眼睛,惊恐茫然不知所措。
徐福和幽若艰难自船舱顶着风雨来到甲板寻到甲板上。
徐福问:“眼下情形可有办法应对?”
田仲良无奈摇头,目光有些幽怨的看着站在船首巍然不动的、自己的夫人——影。
影此时立于船首,任凭蜃楼如何颠簸摇动,她都如同一座山一般沉稳,奇怪之处便在于,她的身形明明十分单薄纤瘦弱不禁风,然而铺天盖地而来的暴风雨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只是在一片纷乱嘈杂之中静静地抬头看天,似是若有所思,她在看天,也许她看的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天,总之她虽然身在此地,却把自己完全隔绝了出去,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