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谁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饶是地位尊崇如齐王,也被秦王嬴政突然的变化吓得一跳。
他心中少有忐忑,眼下却开始忐忑起来,他从这一刻开始似乎看不透这个喜怒无常的年轻君王了。
他到底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齐王还算镇定说道:“寡人不信。”
嬴政恢复了方才的和气,重新坐回案前心平气和的问道:“齐王真的了解秦国吗?你不过才来这一趟。”
齐王说:“寡人听别人说过。”
“别人如何说秦国?”嬴政问。
齐王冷言,自信回应嬴政说道:“别人说,秦国,虎狼之国,不可与之为伍,寡人以为,秦国再强,也怕被孤立,秦国再强,也怕诸国连横。”
嬴政没有回答,依旧是问:“他又问齐王,齐王可曾了解寡人。”
齐王摇头。
“齐王可愿意与寡人交朋友?”
齐王说:“寡人愿意与秦王交朋友。”
嬴政问:“为何?”
齐王说:“为齐国,也为秦国。”
嬴政又是一阵大笑说:“寡人明白齐王的意思了,看来齐王是一无所知了。”
嬴政此时表情开始略微傲慢起来,在一个地位同等的君王面前傲慢,如同在一个普通平民面前傲慢一般,那是无法形容的高傲自大,并且溢于表面。
齐王这个时候似乎觉得被这个年轻的秦王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看到嬴政的眼睛,凶狠炙热,似乎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带着无穷无尽的贪婪和欲望。
齐王竟然有些惧怕这个眼神,这是他来之前从未想过的,从前都是臣子在自己跟前唯唯诺诺低声下气,自己从未有过现在这般屈居人下的感觉,眼下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臣子,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才是君王,他此时有些后悔来到秦国。
这样的情绪在齐王心中蔓延,让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挑战。
于是齐王打算找回自己一瞬间丢失的自尊心说道:“寡人的齐国有甲士百万。”
嬴政平静说道:“寡人可没问你齐国有多少甲士。”
齐王又说:“寡人的齐国物产富足。”
齐王所说或有夸大,但都是事实,是他的依仗,他想以此在嬴政面前重新获得作为君王的强大自信。
嬴政说:“寡人也没问你齐国的物产。”
齐王此时没有办法骗自己,他害怕这个年轻的秦王,不知为何,哪怕他说的是事实,但还是心中恐惧不安。
齐王突然醒悟,自己的确不了解秦国,也不了解秦王,而自己却要来跟秦王谈条件,自己有什么筹码呢?就凭齐国带甲百万?就凭齐国物产富足?
如果要凭借这些,那么称霸列国的应该是齐国才对,为何会是秦国?
“秦王了解齐国吗?”齐王不甘示弱问嬴政。
嬴政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副图,慢条斯理在齐王眼前展开说道:“齐国有多少郡都,每个郡都有多少县属,有多少人口,各都各郡山川河流地理位置,官府官制军队编制等等寡人了如指掌。”
刹那间,齐王冷汗湿透了后背,秦王所说这些是自己都不曾知道的,自然也无从与秦王嬴政辩驳,他瞥见眼前那幅图,正是齐国地图。
如嬴政所言,其上标注甚为详细,不仅是山川地貌,更有人口物产,驻军布防,等诸多信息,这些信息与他所了解的都分毫不差,更有甚者,其中还有很多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齐王建也很清楚,嬴政敢于向他展示这副地图,便不怕他回国后做出调整,嬴政既然能够得到这副图,便也能得到一副新的图。
“那秦王又了解寡人吗?”齐王心里很虚,他急于转到下一个话题,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嬴政看着齐王建说:“寡人从未见过齐王,以前不了解齐王。”
齐王终于心中安宁了片刻,嬴政不知道,原来,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齐王此时觉得浑身燥热,面前刚好有一樽美酒,他伸手举起酒杯,想要润一润嗓子,解一解这浑身的燥热。
然而酒樽还未到嘴边,就听见嬴政说:“寡人以前不知齐王,但现在好像有那么一点的了解了。”
当啷一声,齐王的酒杯掉了,酒水洒了一身,尴尬不已。
齐王沉默无言,自知失态,也自知并不只是失态,他还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他先前极力想要找回的自尊心。
“来人,给齐王换个趁手的酒樽。”嬴政看着齐王向侍从说道。
有侍从应声而来,撤换了倾倒的酒樽,拿来了干布巾替齐王擦拭,齐王本以为自己可以趁着更换酒樽得以喘息片刻,谁知秦王不依不饶,起身又问了他一句。
“齐王见过寡人了,现在可知道寡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轻声轻语,在齐王听来犹如沸水浇冰,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君王的尊严都被践踏的无影无踪。
没有了任何依仗,齐王内心最为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