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园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也在思虑,此二人究竟为何而来?
听府卫禀报,二人来时有焦急之态,这很是奇怪。
他们是黄歇的人,与他便是对手,唯恐避之不及,难道急于送命不成?
二人先前不远不近看过李园,已然认为李园的外表实在不敢恭维,如今近距离再看,的确是丑陋。
李园与李嫣兄妹二人简直就是丑和美的两个极端,同为一母同胞,怎会如此天差地别?
李园眼角一斜,灰黑暗黄浑浊的眼仁里透着一丝没来由的凶狠,他冷笑一声轻蔑的问道:“二位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那沙哑的嗓音里又透着一丝尖锐,让人听起来很是别扭,徐福拱手相拜,礼数做的周全,当然也不惧李园眼中的阴冷,抬眼平静迎了上去。
二人目光相遇,如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剑刺中一团洁白柔软的棉絮,那利剑竟然是无处发力,凌厉之气顿觉削弱,便是这平静目光,不争不抢、不近不远、不急不缓,让李园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如初秋的风,开始时是温和,似能拂过心头纷杂焦躁,但时间久了,便觉丝丝缕缕凉寒气息侵入皮肤、深入肺腑。
“在下有事。”徐福说。
“何事?”
“我此来,或许能救大人一命。”
黄歇随手丢了手中的美玉,哈哈大笑说道:“莫不是黄歇让你来探我的虚实?”
徐福平静回应道:“大人且听我说。”
李园靠近脚步,目光阴沉,眼皮形成一条条沟壑,密布于眼角。
徐福诚恳说道:“在下初来时,的确受到黄歇瞒惑,如今在下已看清黄歇。”
黄歇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徐福不说话,他不信徐福。
一个鬼谷门生想要什么?功名利禄?这些黄歇都能给他,而且似乎能比自己给他的更好,此人没有理由临阵反戈。
徐福反戈的理由很简单,那便是“道德”,若说“道德”,恐怕不止李园不信,这天下恐怕都无有人信。
在去见李嫣之前,徐福已经想好来见李园,因此他有所准备。
“与黄歇交好,乃是掩人耳目,我此来实则是受秦相邦之命,助大人铲除黄歇,掌控楚国大政。”
这当然不是事实,他听闻李园亲秦,又深知如李园贪恋权势,如此,来自吕不韦的好意他应该不会推却。
如此做,是为接近李园,使其信任。
李园眼中果然闪出一丝光亮,无论是真是假,无论他信与不信,这句话都让他心动了。
李园疑惑问道:“受秦相之命?可有凭证?”
“无有凭证,楚人惧秦恨秦,我若有凭证,恐怕到不得楚都。”
一旁静立听二人说话的幽若愕然,此事徐福从未与她提起,然而今日乍听,她竟也信了几分。
不错,徐福见过吕不韦,还曾去过秦国,吕不韦甚至赠予他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剑。
紧接着,徐福又说出令李园与幽若二人更为吃惊的话来。
“秦王与吕相素有嫌隙,我此来表面受命于吕相,实则是受命于秦王,此事秦相不知,秦王需要楚国,而秦相也需要楚国,大人应知为何,我见大人,可为天下知,也不可为天下知。”
一个谎言,如果足够合情合理,便能取信于人。
李园浸淫官场,自然知晓眼下秦国秦相掌权,而秦王想要夺权,这便是秦王与秦相的矛盾,这两方想要保证自己的利益,不仅需要朝堂内部的力量,更加需要外援。
徐福如此一说,李园重新打量了徐福一眼,微微一笑。
李园不全信,但终究是信了几分。
他这一笑明显比方才亲和不少,自徐福进入楚国,他便遣人去查了徐福的底,轻易便查探到徐福曾在齐国与年少的秦王嬴政有过交集。
此前将徐福看做对立,原本此消息并不能作为任何依据,而徐福如今说是受命于秦王,那么这条消息便足够成为依据了。
李园现在所想,已从怀疑徐福的来意,转向另一处,他在想秦国,在想秦王和秦相。
嬴政?吕不韦?
他大概明白徐福的意思,秦国无疑是列国最强大的国家,与秦交好,不仅于国有利,于己更是有利。
有一个强大靠山立在自己的背后,即便是楚王也会忌惮,然而现在他要与秦国交好,却是要面临选择——
选择秦王,还是选择秦相?
他现在竟有些得意,遥想当年,自己不过是流落街头、食不果腹、靠敲诈勒索钱财为生的地痞无赖,然而现在这个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一个君王,一个相邦同时向他伸出了友好的双手。
得意之余,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吕不韦虽然是在秦国呼风唤雨、列国闻之色变的实权人物,然而相比于并无太多实权的嬴政,毕竟是君臣有别,况且吕不韦已经老了,而秦王却是春秋鼎盛,未来的秦国终究是秦王嬴政的。
他同时还听出了徐福话中的另一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