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晨风很大,料想风吹尘飞,一定是洋洋洒洒,一定是起起伏伏,一定是天地变色;料想现在的天地已然是一团混沌。
徐福仿佛已然化作漫天飞舞的尘埃当中的其中一颗,悬浮于九州大地万丈高空,温和平静的看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静静地感受着天地万物。
天地间有太多东西了,足够复杂,也足够单纯,正如他。
不知多久,当马车停下,徐福走下车时,果不其然,尘埃遮天蔽日,让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徐福看到庞煖便在这尘埃之中,天色微沉,庞煖苍茫白发与身后的大红风袍一同随风飘扬,格外醒目。
今日是赵国朝会,众臣三更起身,五更上朝,庞煖在王宫门外等候徐福。
二人并未客气,只是相视一笑,庞煖看徐福依旧一袭薄衫,于是朗声说道:“今日风大,先生为何不穿暖衣?”
徐福微笑解释道:“风虽凛冽刺骨,却可让人清醒。”
当然,也因无衣可穿,这般说,好听些,也不算虚伪做作。
庞煖笑说:“如此,弟子也该清醒清醒。”
庞煖脱了自己身上风袍,不由分说替徐福披上。
徐福没有拒绝,只是躬身一礼,随即庞煖在前引领,徐福和赵嘉紧随其后,三人步行进入高墙巍峨的赵国王宫。
不过是一墙之隔,赵国王宫里的风却很小,不似外间的肆意,风至此处渐趋缓慢,最后偃旗息鼓,化作王宫红色旌旗上无力的摇摆。
风变得规规矩矩,难道也怕高墙吗?
也许是风还不够大,如果是飓风,想必这高墙也难阻挡。
赵王没有在朝会上召见徐福,徐福与赵嘉便在王宫大殿外等候庞煖,徐福大概能够猜到赵王为何不在朝堂上召见自己。
来者是否有救赵之策,尚且需要商榷,再者此事事关重大,赵王多加谨慎,定然害怕走漏风声。
也或许是因为赵嘉,赵王知晓赵嘉进宫而有所忌讳,不想在众人面前提起赵嘉。
阳光升高至头顶的时候,朝会散场,众臣从朝堂鱼贯而出,徐福得到宫中内侍召唤,赵嘉虽然有王子身份,但是却无人相识,没有王令召唤,此时也不便表露身份,所以则留在王宫之外等候。
赵王私下接见了徐福,事关国家存亡,因此赵国几位重臣也都在场,这其中包括庞煖。
徐福看到庞煖,点头致意,过了些时间,赵王才姗姗来迟。
赵王很瘦,比徐福更加瘦削,窄瘦面颊皮包骨头,但是他的骨架却很大,行动时快步快走,如一阵疾风一般。
他从徐福身边经过,若不是最后他坐在了王座之上,徐福绝不会认为他就是赵王。
眼前的赵王与他想象的不同,由于见过了齐王,徐福想来一国之君,大概都是大腹便便的模样吧。
徐福甚至想到或许嬴政有一天也会成为大肚君王,觉得实在可惜。
赵王眼睛很直,不大,像一条线;他的眉毛很直,不粗,像一条线;他的鼻梁很直,不高,还是像一条线,就连两片嘴唇都很直,不厚,闭合时俨然就是两条平行的线。
不仅赵王的模样与徐福想象的完全不同,行事风格也与徐福想象的不同,这位君王性格似乎比他的相貌还要直,或者说那是一种果决干练。
见到徐福,赵王没有丝毫寒暄,直入主题。
“听闻先生有妙计退秦,寡人洗耳恭听。”
“王上欲作何打算。”徐福也直接了当问道。
“秦军势大,寡人欲挥兵北上,打通北方通道,与李牧合兵,举全国之力抗秦。”
“兵贵神速,想必蒙骜已然挥兵北上,王上如果此时发兵,是否能够追的上秦军?即便能够追上,两军遭遇,又有几分战胜秦军的把握呢?”
“这……”
赵王被徐福一语问的哑口无言。
赵王方才快言快语,说的干脆利落,实则都是虚言大话而已。
趁着赵王一时语塞,徐福继续说道:“君王倘若如此,恐怕打通北方通道的计划十有八九要落空,而且也将邯郸城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赵王点头,示意徐福继续说下去。
“蒙骜军北出太行,意图十分明显,即攻打赵国之龙、孤、庆都,及其周边城池,目的是切断邯郸周围地区与北部代、雁门二郡的联系,防止赵国大将李牧南下救援邯郸,如此,秦军必是派遣精兵强将,赵军又如何能轻易打通北方通道呢?倘若赵军无法打通北方通道,那么赵军将会陷入蒙骜军与成蛟军的双重夹击之中。”
赵王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不似先前那般冷漠拒人,他开口平静说道:“先生所言甚是,方才寡人只是一试,具体谋划尚待斟酌,不瞒先生,今晨寡人接到前方探马密报,目下龙、孤二城已经失守,赵国已然处于下风,当此情形,只有死守邯郸及周边城池别无他法。”
赵王终于显露出忧虑之色,他面色凝重,深知此举并非良策,不过是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