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再次睁开眼醒过来时,仿佛是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一般筋疲力尽。
所有以前熟悉的事物回到身边,眼前是灰暗无光的山洞石顶,徐福抓起地上的一把土,用手指捻了捻,是熟悉的触感。
二人互相搀扶着离开鬼谷迷宫,当他们迈出迷宫的那一瞬间,琳琅沉默不语,但泪水却是倾盆而下,徐福亦是久久沉默,呼吸变得沉重无比。
他们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曾经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云梦山,此时此刻满目疮痍,被大火焚烧的尘烟弥漫了整个云梦山的上空,热浪一阵一阵席卷而来,,让人感到焦灼燥热,让人毛孔渗出油腻的汗水。
与纯净的阳光不同,这热浪中是肆无忌惮的侵嗜索取,它的到来不是为了给予温暖,而是要带走一些什么,它投在大地上的是毁灭的黑暗影子。
四处笼罩着厚厚的的阴霾,明明是晴空万里,却不见阳光,流淌经过云梦泽的溪流已经枯竭,只剩下一条布满黑色焦炭的乌黑痕迹;几间茅屋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房梁和屋顶已经倒塌,被灰白色的齑粉重重覆盖,再也看不清原本的面貌了。
四周黛青色的山峦变成了黑白两色,黑的是炭,白的是灰,山风拂面,不再是温暖轻柔,而是夹杂着无数粉尘颗粒,重重击打在脸上。
满世界都是飘飞的雪花,只是落在身上不会融化,只会涂黑了脸,也会迷了眼睛。
这里,是他们的家。
徐福的心在滴血,琳琅的心也在滴血,琳琅开始抽泣出声,而徐福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默默替琳琅擦去眼泪。
原来,自己要回来面对的,就是如此残酷的事实,不给人丝毫的侥幸。
那么,要用软弱去与现实对抗吗?
徐福默然静立,云梦泽曾经的安宁静谧被他默默收起放在心底,仿佛也一并收纳了那些花草树木生机勃勃向上攀爬的力量。
徐福淡然说道:“在方寸之地时,玄天告诉我,师父去了。”
琳琅身体忽然一颤,无力扑进徐福怀中,她没有哭,她知道这时自己不应该哭。
她的手紧紧抓住徐福的双臂,指尖深深抠进了徐福手臂的皮肉里。
她与鬼谷子本无干系,只因为徐福,他们之间便也算有师徒之名。
这些日子朝夕相处,鬼谷子爱护有加,她内心早已视其为亲人,骤然听到他离世的消息,她又怎么能不悲戚?
“笨笨!”
徐福口中的“笨笨”就是那头曾经扑倒琳琅的棕熊。
说起来,笨笨是师兄。
说起来,是笨笨将琳琅带到他身边。
云梦泽化为灰烬,云梦山也焚毁大半,徐福不得不担心笨笨是否逃过一劫。
“笨笨!”徐福大声呼喊起来,以往他便是这般与笨笨联系,听到徐福呼喊,最多三声,笨笨便会出现在徐福的视线里。
“笨笨!你在哪里!”
“笨笨!”
……
已经超出三声了,笨笨依然不曾现身。
有两种可能——笨笨死了,或者,笨笨逃远了。
徐福的大声呼喊无异于告诉齐军他在哪里,可是他不管不顾,继续大声呼喊着。
果然,齐军应声而来。
很快,徐福与琳琅二人就被众多士卒围的水泄不通。
眼前人马越聚越多,从人群当中分出一人,一身戎装穿在身上宽松且不协调,这人便是放火烧山的齐国相邦后胜。
“舅父。”
琳琅红着眼睛,不可置信的唤了一声。
后胜快走几步,恭恭敬敬跪伏于琳琅跟前应道:“臣,拜见公主。”
后胜态度恭敬,面色严肃而认真,琳琅却静静皱起眉头,她又唤了一声:“舅父。”
既是臣,也是舅父,后胜回应一声——
“唉!”
如果不是今日这般狼藉场面,这便是舅甥重逢的感人画面。
“火是舅父放的?”琳琅悲愤的质问道,她当然知晓舅父的秉性。
后胜低头回答淡漠道:“是臣放的火。”
“舅父在山中放火,就不怕烧死我?”琳琅再次质问。
“臣不知公主身在山中。”后胜平静回答。
琳琅气急,突然甩手狠狠给了后胜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后胜顿时脸上出现一个鲜红的掌印,这一巴掌惊了徐福,惊了后胜,也惊了后胜身后的齐国士卒。
后胜迟疑发愣片刻,从地上起身,抬头直直的看向琳琅。
琳琅面容倔强坚定,浮现一丝凛然之色。
“呵呵呵呵,公主果然长大了。”后胜摸了摸自己的脸,面部表情稍微扭曲,干笑了几声又叹息一声道:“公主再也不是臣臂弯里的那个小女孩了。”
说话间,徐福已挡在琳琅身前,后胜冷笑一声道:“我王恭请徐福先生。”
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