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福醒来,二人相视一笑,琳琅先开口:“你睡很久。”
徐福说:“我太累了。”
琳琅恬静的笑着,摸了摸徐福的脸颊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徐福劳累,却不知徐福这几月都经历了什么。
徐福自然不会告诉她都发生了什么,不会告诉她,他们之间突然多了一条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并不是他们造成的。
经历过蕞之战,徐福无数次想,即便自己如太公和师父期盼的那般,凭借一己之力一时改变了天下格局又能怎样?
天下万事万物周而复始,太阳东升西落,黑夜过后,醒来是新的黎明,荒乱过后迎来太平安宁,太平过后又会孕育出新的欲望,天下到底需要怎样的东西,才能维持永久的安宁和谐呢?
永恒的安宁和谐,似乎与自然天道背道而驰,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呢?
也许是他理解错了,太公和师父并不是要改变什么,而是让这世间一切回归原点,也许他们渴望的,原本就是这个天下最原本的面貌呢?
也许他们想要的是有始有终呢?
他的眼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为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这需要他舍弃很多东西,甚至放弃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另一条路是自私的,是他心之所向的地,是他在起点时便可看见终点的光芒的一条路。
求真悟道,难道就是让自己背负无数沉重的枷锁吗?一定不是。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吧。”徐福突然说。
“为何?”琳琅问。
“只要有你就好,别的都不重要,我只想守着你。”
徐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徐福,这是我听到你对我说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了。”琳琅欢喜说。
“我之前说话不好听吗?”徐福问。
琳琅噗嗤一声乐了:“嗯,不好听,你之前像是一根木头,可是,我偏偏就很喜欢那根木头。”
琳琅突然认真,她此刻已然动情,二人近在咫尺,琳琅轻轻闭上眼睛,微微抬起脸庞,双颊粉透,红樱凝露,这是天下间最绝美的面庞,徐福只是痴痴地望着。
琳琅等了很久,终于不耐睁开眼睛,却见徐福双眸痴痴,依然愣在原地,不由心生气恼,扭过头去不理徐福。
徐福却还不知为何,琳琅愤愤不平的说:“徐福,你还是一根木头。”
徐福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也在质疑或许自己真的是根木头。
二人路途平淡又充满着幸福,行至魏国地界时,遇到一个小小的插曲。
迎面遇到一个乡野少年,那少年背着沉重的包裹,也无人同行,显得孤苦伶仃,他在路上跌跌撞撞,左右摇摆。
大路宽敞,他却一个趔趄跌不偏不倚的倒在马车面前,拦住了徐福二人的去路。
徐福下车扶起跌倒的少年,少年面色苍白,嘴唇干枯脱皮,说话含糊不清,精神已经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应该是饥渴导致的。
“大人,小人求碗水喝。”
少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这让徐福想起当年去云梦山时的情景,好在就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遇到了师父,那是天意,徐福遇到这个少年,或许也是天意。
琳琅从车上递过清水和吃食,少年一顿狼吞虎咽,慢慢才恢复了精力,对二人千恩万谢。
“少年,你这一路匆匆为何而去啊?”徐福问。
“我要去魏国找信陵君。”少年舔了舔手上的食物残渣说。
“为何找信陵君?”
“信陵君才华横溢礼贤下士,而且屡次击败强秦,天下谁不佩服,小的也仰慕信陵君很久了,这次千里迢迢就是希望投入他的门下。”
少年骄傲说着,徐福微微叹息。
听闻信陵君已于不久前病逝,这个少年恐怕还不知晓。
徐福没有告诉少年,他想起曾经的自己,若不是心中那份念想,那漫长的路途,自己怕是难再坚持下去。
“你此去路途遥远,我见你身无长物,这把剑我便赠与你防身。”徐福解下腰间的佩剑,正是那把纯钧。
“大人,你这把剑好漂亮啊!一定很贵重吧。”少年小心翼翼爱惜的瞅了一眼说。
“你喜欢这把剑?”徐福把剑递给他说。
那黝黑枯瘦的少年使劲的点头说:“可是小人不能要。”
“为何?”
无功不受禄!这少年倒是有些志气。
“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家排行老三,因此叫刘季,但十里八村都叫我阿邦,大人也叫我阿邦吧,听着亲切。”
“你看,这剑我留着也无用,等你他日飞黄腾达再来报答我,你看可好?”徐福试图说服他。
阿邦犹豫了一会,他眼睛静静盯着那把剑,看得出他很想要,终于他下了决心说:“如此也好,他日阿邦出人头地,定不忘大人赠剑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