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亿万沙石塌陷,疾速旋转流失要向下吞并苍天。
李太玄猛地拔出钢纹妖刀,插入滚滚奔腾的风暴中。
尖刀和壁垒对冲的后坐力直击少年,震得骨肉相绞痛得他嘶吼,狂烈的沙石擦得这副身躯鲜血淋漓。曾几何时也身处这风眼中,人大概是因为怀抱过重要之物,才会放声疾呼。
“定!”
李太玄把自己死死钉在这一片混沌之中,咬紧牙关力挽狂澜。
不可逆的毁灭?听都没听过!
利刃深深扎入壁垒却人在皲裂着走向崩解。
“有的是办法让你回来!”
李太玄脊背朝天,沉沉喘息,低吟蛇咒。
汗液和血水顺着一道道伤口倒流,汇聚一脉紧紧包裹刀身再走向每一条裂痕,要把目之所及统统粘合起来!
“小白啊呜!”
附着在妖刀上的金色气焰急得飞跃而出,鼓胀了肚皮竟然逼出手和脚来要帮忙,可惜它的肚子实在是太肥了根本抱不住李太玄快要开裂的膀子。
“不是小白,是你爹李太玄!”
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谁也无权剥夺那些记忆,天和地也不行。
那一张张的笑脸,阿爸的,阿妈的,师傅啊不对的老婆的,郦哥的,现在还有一个孩子叫小酒灵,缺牙仔和他爱打麻将的妈,男的女的老的小的……还有。
李太玄颤抖着稳住妖刀,一只手朝陷入流沙的说书人伸去。
记忆和现实交叠,曾经的他也是这样拉他上戈壁滩的。
“朋友,快上来啊。”
四目相对,时间就此悬停。
说书人的嘴角渐渐浮起笑意,终于还是伸出手。
少年露出爽朗的笑容,这样两手交握就可以抓住往昔。
原本向下坍塌的土地一点一点复原,滚滚黄沙随着飓风逆行卷回那道熟悉的戈壁滩。
斜阳下坐着一老一小肩并肩看着远方,他们心知肚明那里是回不去的落花城,而这里是境界破碎之前弥留的余温。
说书人拨动胡琴,朗声道。
“好漂亮的刀哇。”
李太玄紧紧抱着妖刀,憨笑道。
“我老婆做的。”
说书人快扫了几弦,羡慕道。
“可真幸福。”
李太玄却是叹了口气,抱怨道。
“给我气跑了,天大地大不好找啊。”
说书人一听来了精神,幸灾乐祸大笑,接着几句话就把少年从离家道成人的大事和小事套了个遍。他觉得这些故事很精彩,需要酝酿酝酿再找个地方说去,临行之前要跟好朋友叨几句。
他一边解下系在腰间的酒葫芦,一边说。
“若安有个灵韵院,里面藏着一种共鸣法,只要练成了就能感应万物生灵。包括你心上的姑娘。”
说书人把酒葫芦交到李太玄的手里,却看到一滴眼泪砸下来,所以他不敢抬头。关于自己眼线的身份,和那种种阴谋引来的祸害,就容这个流浪汉隐瞒到底吧。
“少东家,你现在也是过来人了,记着好朋友和开解就一直朝前去吧。”
话音罢了,眼前的一切也没了。
“记着呢。”
当飞沙走石散尽,这片空城已然鸦黑。
石化了的人和妖怪慢慢复苏,因执念纠缠的泥土和腐枝终于肯释放一双双眼睛和一个个心跳,忽而回神的生灵们却还不愿意回溯自己的身份和来路。
大家只是本能地抬起头,仰望夜空的闪烁,就这么直直站着。
好像是一起听过什么故事啊,偶尔有几个对上视线了,这感觉挺熟悉的就微微笑着走近彼此。
少年默默背上妖刀,把酒葫芦拴在腰上,背对这一瞬间的情绪翻涌。他朝城外走去,穿过那巨大的铜眼再迈向绵延的沙丘,朝中原的方向前进。
“小白,你在伤心吗?”
“肥嘟嘟,叫阿爹。”
“阿爹,还是说你在开心呢?”
“是一个意思的,小酒灵。”
北风摇铃铛,黄色玛瑙石中的奇观和梦魇渐渐远了。
李太玄的下一站,若安灵韵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