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暴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万物都在风雪中颤抖着呻吟着,天地间一片冰冷萧瑟。
待到了暴雪的第三日,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这一日的日暮,风雪渐息,长安大街上的街鼓开始隆隆作响。
擂鼓八百声之后,十二道城门陆续关闭。在外游荡的人本就稀少,到了这个时辰街头巷尾便空无人迹,唯有天空寂寥的明月依旧温柔地普照世间。
长安城内夜禁,大部分人敛避家门不出。大明宫中也是,只有少数受了差遣的宫女在茫茫暮色中打着灯笼,悄无声息地行进在杂草横生的石径上。
她们奉命前往内殿给张良娣奉上绫工巧匠新完工的白金羽衣。
张良娣是新皇帝肃宗的六宫新贵。因她在安史之乱的逃亡途中表现得贤良淑德,对肃宗倍加呵护,甚至以自己的身体相护,所以深得肃宗宠爱和信任。
肃宗一回到长安稳坐皇位,就对张良娣多施荣宠以示报答。他马上将其册封为淑妃,而良娣随肃宗逃亡时生下的幼子李佋也被封为兴王,张氏家族上下也都加爵升官,一时风光无限。
这一次,肃宗命尚服局打造白金羽衣这样贵重的衣物,自然是为了向世人证明张良娣虽是淑妃,但位同中宫,极为尊贵。
白金羽衣其实就是白金亮色织就而成的百鸟毛裙,它的流行始于唐中宗时代的安乐公主。
当年安乐公主喜欢用民间进献的珍禽异兽的美丽毛羽来织造毛裙,裙子的花色在日光下是一种颜色,阴影里又是另一种颜色,随着光线明暗呈现巧妙多变的颜色,还能呈现出栩栩如生的百鸟形态。
但是此次宫女们敬奉的毛裙与往日不同的是,淑妃张良娣更钟爱白色与金色,所以此次锦裙采用的鸟羽更加珍稀华贵。
就在一群宫女绕过太液池边的小径时,银碧的夜波照亮了她们的眼睛。
一个宫女悄悄地低语:“你们瞧见没?那边有磷火。”
几个宫女闻声,心内悚然,都默不作声地向斜前方望去。
果然,烟波浩渺的背景下,有星星磷火在跳动。跳动的磷火像是一团模糊的影子,时远时近。
“当年乱贼闯入宫来,杀了不少人,想必是那些人的遗骨起了磷火。”一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宫女壮着胆子强做镇定。
“快走吧。”几个宫女窃窃私语。
突然,前方一阵阴霾惨惨,草木林中像是陡然起了一层迷雾,竟然平地起了一座影影绰绰的阁楼。阁楼的白雾恍若一幅白惨惨的弥天帷帐,透过白雾,里面竟缓缓走出一个身影飘忽,穿着白色衣衫的女子。
女子站在阁楼上,惨白哀戚的面容在朦胧的月下瘆人可怖,发出时高时低的哭声,哭声呜咽凄惨,像是在对几个宫女哭诉着什么。
几个宫女见此情形,吓得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仿佛冰凉的寒露霜雪沁入了肌肤,刺骨般的凉,说不出话来。
白衣女子先是向南拜了三拜,接着将手中的白绫打成了一个环,向梁柱上抛去。
“那是一个缢死的人么?”
宫女们正惊恐,忽然只见那个白衣女子已经悬在了梁上,身子在白色的夜雾中幽幽地荡着,一张惨白的脸在月下忽明忽暗,哭声还是不绝于耳。
“天啊——”几个宫女吓得几乎跌坐在地,拼了命向迷雾外冲去。
这桩诡异传到了中宫张良娣的耳中时,良娣倒是显出了六宫之主的慈悲和气势。
她坐在金银龙凤椅榻上,一只软而绵白的手温柔地抚弄着偎在怀里的纯白波斯猫,面色温静,波澜不惊。
“你们也不必惊慌,不用查也知道那是安贼叛军造的孽,可惜可怜。依我看,作祟的必然是被乱军戕害的宫人,想让世人知道她的冤屈。”
良娣传令内监在宫人撞鬼之处挖掘,果然挖出了一具女子的森森白骨。
因为土壤湿度的原因,裹在白骨上的衣裙还鲜活如初,是灿然的雪白,但在出土见到日光和空气的一霎,瞬间萎烂下去。
老太监们这时纷纷回忆起来,此处原住着被先皇抛弃的美人。
大明宫为何有不少白骨露于野?这要从玄宗如何逃离长安说起。
天宝十五年,公元七五六年阴历六月四日,名将哥舒翰被玄宗和杨国忠所迫,“恸哭出关”,追击安禄山手下大将崔乾佑却遭了埋伏,二十万勤军大军全军覆没,丢了潼关。
潼关本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玄宗本以为有哥舒翰据守潼关,安禄山并无打入长安的可能。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当哥舒翰手下派人送来战败的消息时,他还不死心,派了一小支队伍前去支援,并叮嘱切切,如果小队援军夺回了潼关,便在潼关的烽火台点燃烽火,给长安这边报平安。
奈何后面两日,玄宗在皇宫日日向东边翘首企望,潼关的烽火却再也无人点起。派去的人一去不复返,玄宗这才意识到大势已去,长安已失去了潼关这一最后的屏障,岌岌可危。
过了两天,玄宗召集群臣议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