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飞走到直通学校大门口的绿荫主校道上,远远看见父亲周北风和一个穿绿裙子的女人并排坐在门卫室边上的阴凉处,门卫老刘坐在一旁双手挥舞比划,和父亲聊得起劲。
看到周飞走近,三个人先后都站了起来。
老刘含蓄地微笑向周飞点点头,一个月不见,父亲身上长出了不少肉,身形挺拔,眉开眼笑地看着他。
绿裙子女人局促不安,双手交握。
“刘叔,爸,阿姨。”周飞一边走近一边招呼。
“哎,小飞。”
“……”
“你们父子聚,我去开门。”老刘和颜悦色地说了声,挪步离开。
“小飞,她是九妹,你喊九姨。”周北风略微紧张地向他介绍身边的女人。
女人三十七八岁的年纪,素面朝天,身量颇高。
“九姨你好,我是周飞,你叫我小飞就行。”周飞寒暄道。
不用父亲介绍,他都知道女人是谁,那个父亲除母亲外最重要的女人,也是让周飞感受到母爱的女人,来自白眼狼国,却是贤惠能干。
“小飞。”九妹轻轻地应了一声,脸上堆笑,一边的周北风暗松一口气。
“你的成绩你班主任卓老师都和爸说了,转科也不告诉爸爸一声,爸爸还会拦着你吗?”周北风溺爱地柔声道。
“爸,我是不想让你担心。”
“爸爸知道,走,到外面找个好点的饭馆,给你庆祝庆祝。”周北风大手一挥,不容分说。
周飞知道父亲的脾气,说什么是什么,不容反驳,跟着去了。
在离学校有半里地的水果批发市场旁边,找到了一家看起来稍有档次的饭店。
坐下后周北风把菜单递给九妹和儿子,让他们点菜。
“小飞喜欢吃什么,小飞点。”九姨接过菜单便放下,磕磕绊绊地用本地话说。
“爸,随便点两个吧。”
“那怎么行,给你庆祝得吃点好的,服务员,你这有什么招牌菜?”
“我们这里有猪肚煲鸡、黄豆焖猪蹄、白切鹅、清蒸鲈鱼……白灼虾,铁板鱿鱼……。”
“就猪肚煲鸡,黄豆焖猪蹄,白切鹅、白灼虾,铁板鱿鱼各来一份,再来两支冰的汽水,有酒来三两米酒。”周北风大嗓门点菜。
“好的,稍坐。”
“爸,你和卓老师以前认识?”点完菜,周飞开口问,以免场面生冷。
“是啊,真巧,刚到门口,你班主任刚好从外面回来,我没认出他,他也不确定,叫了我一声,聊上这才知道。”
“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爸爸在码头那边撑船渡客,有一天离码头有个两三百米远,有一艘小渡船被风吹歪,撞上了货轮,船翻,几个船客都落水了,大喊救命,因为有点风浪,没人敢下去救人……”
“爸爸正好撑船离得近,水性好,就跳下去游了过去,把他们几个都捞了起来,捞起来的人中就有你卓老师,他喝了一肚子水,抖了半天才抢救过来。”
“没曾想这么多年他还记得,有心了。”
“原来这样,爸,你了不起。”
周北风神采奕奕,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儿子当面夸呢。
“来,上菜咯,白灼虾,白切鹅,三位先吃着,其它菜还得等一会。”
“服务员,来一盆米饭。”周北风向上菜的服务员说。
“还有一次,有十多年了,一帮婆娘趁着退大潮,撑了竹筏到码头外面的沙岛上捡螺,潮水退得低,前晚上风浪又大,把沙地里的螺和贝都翻出来了,她们捡得不亦乐乎,忘了看涨潮,那风呼呼刮,潮水趁风势涨得飞快,等她们发现情况不对,上了竹筏准备回来,逆风加上水深都快没过了撑杆,站在竹筏上哪里撑得动,一个个哭天抢地的……”
“爸爸和你六叔去拉大网,远远看着竹筏在原地打转,竹筏上的人挥着头巾,眼看潮水都快没过沙岛了,知道怎么回事,和你叔游了过去,水都浸到下巴了,一前一后推拉,好不容易才把那几个婆娘乘坐的竹筏拉到了岸边,要是迟个十分钟,她们就被浪卷走了,好险,上了岸,她们送了一筐海贝感谢,就得了这点好处。”
父亲一边吃饭一边讲他救人的事迹佐那杯三两的本地米酒,这还是周飞第一次听父亲说具体救人的事迹。
父亲的经历还很多,有些是不怎么光彩的,如当年YN排华,不知多少华侨华人被赶上小渔船投奔怒海,但哪有多少人有航海的经验,一到海上就迷失了方向,漂在茫茫大海,海盗横行,加上缺衣少食,疾病瘟疫,部分人没见到陆地就葬身大海,有些是整船人没一个活口。”
父亲和几个胆子大的渔业队船友就开着船在南海转,碰上有活口的就给带路,但少不了要钱财,什么金手表银戒指这些被YN人或海盗搜刮过一遍还藏着的,就当带路费,带到海南岛或附近的一些国内渔港;遇上没活口的船,运气好上去找找还能找到些值钱的,然后一把火让船和尸都葬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