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5月的后半夜,薄雾缭绕,月朗星稀。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在朦胧中安静地沉睡着,万籁俱寂。
一座茅草土砖房里,蒋涵睿美梦正酣,房门被拍得山响,“睿妹子,睿妹子,起床了。”
“干嘛啊?”嘟囔一句翻个身,她将头埋进枕头里试图再会周公。
“要去卖蚕丝了,走到城里有十来里路呢,不早点起床等你赶到早市买丝的都走了。”刘何英不耐烦地大声喊着。
“晓得了,娘。”蒋涵睿眨眨弯翘的长睫毛,清醒了过来,翻身坐起,快速下床,抓起床头的一身男装穿在了身上。
“要是早市散了,你就只能将丝送到人家店里去了,送上门的生意有好难做,你不晓得吗?”刘何英还在外面唠叨。
蒋涵睿拉开门,嘟着嘴道:“都说了晓得啦,我哥整天游手好闲你怎么不喊他啊?”
手里拿着一个点着的黄花杆的刘何英转身走到门边,将黄花杆插在了墙缝里。回头又对着闺女道:“他要是喊得动,我喊你做什么? 喏,给你准备的干粮在桌上。”
蒋涵睿抓过放在桌上的蓝色褡裢往背上一甩,再背上放在桌子上的一大包丝出了门。
外面月朗星稀倒是看得见走路,她走上了宽敞的官道身轻如燕大步往前走着。清晨的空气凉爽惬意,她很享受地摔了摔头发,哼起了小曲。
一个乡下丫头有一个这样好听的名字还得益于她那做私塾先生的舅舅刘先生,她这名字是刘先生起的。
刘先生就在隔壁刘家大院的私塾里教地主刘春义家的孩子,不少本家的穷亲戚的孩子在陪读,她小时候没事也整天泡在私塾里,学东西比那些正儿八经背着双手坐着的学生还快。
一次刘先生点名刘家大少爷刘大海站起来背三字经,他站在那里脸憋得通红半天背不出一个字。
蒋涵睿从门口伸出小小的脑袋流利而清脆地背了出来。
从那以后刘先生就让她坐在了刘大海的旁边听课。她也顺理成章成了刘大海的跟班,一个丫头片子成天跟着一群男孩子上树掏鸟窝,下田抓泥鳅。
在那个女孩子普遍小脚的年代,她一双天足。她的双脚没受摧残得益于她母亲,那时她奶奶要给她裹脚,她母亲一句话否决了:“穷人家的孩子是要从小做事的,你给她裹了脚她以后怎么帮家里做事啊。”
刘何英也是天足,那时也是家里的主劳力。她父亲蒋满义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家里大事小情都是刘何英说了算。
到她八岁的时候刘何英不再准她去私塾里面玩了,早上要上山打柴,上午要采桑叶,一家人的洗衣做饭这些杂事都交给她做了。
山上有个寺庙每天早上和尚们在庙前的空地上练武,以前她跟刘大海他们就喜欢趁着上课前去偷看。
刘大海这个大少爷每天一身轻什么都不用做还有个仆人跟着,自从蒋涵睿要打柴以后,他就每天天不亮把跟他的仆人叫起来,到了山上,仆人去砍柴他跟蒋涵睿躲在树上偷学和尚的武艺。
几年下来他们居然也都有了一点功夫傍身,蒋涵睿跟男孩子打架从没输过。
12岁她就跟着她母亲赶夜路出去卖丝,母女两个每次都是女扮男装,有时遇到不怀好意的人,蒋涵睿都能三拳两腿打跑来犯之敌。
她大哥蒋德贵,跟她父亲一样懒,小小年纪就经常偷偷摸摸在外面赌钱,输了就偷家里的钱,家里的钱不管藏到哪里他都能找得到。
刘何英又舍不得打他,只舍得打骂这个女儿,这个女儿因此就被她磨练成了女超人,比一般的男孩子还能干。
等到蒋涵睿15岁,卖丝就成了她的专职任务。
同院子的人都等着看笑话,蒋三娘将女儿养得男孩子一样野,又一双大脚板将来指定嫁不出去。
蒋涵睿对那些表面担心实际看笑话的眼神倒是毫不在意,嫁不出去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姑奶奶还养不活自己吗?你们担心自家姑娘好了,将来要是嫁个不成器的男人就只能每天在家哭唧唧。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亮前到了城外,城门这个时候还没开。城外聚集了很多穿着破衣烂衫准备进城卖东西的农民,有人担着柴禾,有人挑着煤炭,有人推着红薯,有人提着鸡蛋,这些人都或蹲或坐,眼神麻木地等待着开城门。
她坐在路坎上打开褡裢,里面是一些晒得柔软粘手的红薯干。
她拿出一块咬下一大口,津津有味地吃着,那神态就是,嗯,好吃,清蜜蜜甜。听到咽口水的声音,她侧过头,一个小男孩站在她的身边,因为瘦得皮包骨显得特大的一双大眼睛在她的嘴巴跟褡裢之间游移。
咽下嘴里的红薯干,她掏出一块递给他,说道:“没有了哈,这是我的早餐呢。”男孩接过红薯干就迫不及待往嘴里塞,旁边的几个小孩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她忙拉好褡裢背在背上不吃了。
旁边一个提着鸡蛋的妇女不好意思地笑笑:“小伙子,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