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弗利特在院子里来回地转着圈子。
虽已是中秋过了半月,但秋老虎的尾巴还在横扫着上海滩。
近午的骄阳依旧烤得范弗利特焦躁难忍。
他扯开领子,摘下帽子在脸前扇着。
额上已经滚下了豆大的汗珠。一张白脸晒得通红。
牧天的车终于开进大门,范弗利特就小跑着迎了上去,刚一停下,就拉开了车门,立正敬礼。
牧天下车,“身份核实了吗?”
范弗利特又一个立正敬礼,“报告督察,已经查实了。”
“我问的是核实!”
“报告督察,已经报告了将督查,正在等待回复。”范弗利特还是立正敬礼,答道。
“好了,不要再报告了。人在哪儿?”
“报告督察,人在审讯室,请跟我来。”范弗利特不再立正敬礼,躬身说着,就走在牧天侧前带路。
一个描眉画眼,涂着厚厚的脂粉和恶俗的腮红的中年女人,沈月娥,坐在一张长条桌子后面,正在修理着指甲,暗紫色丝绒半袖旗袍包裹着丰腴的身体,露出两节似藕般圆润的小臂来。米色的披肩很廉价,但却衬托着喷薄的动势,颤颤地飘动着。
她叫沈月娥,就是那个认尸的人。
范弗利特推开门。
沈月娥立马站了起来,双手垂着,眼睛顾盼地看着进来的人。
牧天跨入。
“坐下!”范弗利特命令道。
沈月娥朝牧天鞠了一躬,坐下。
“叫什么?”
“沈月娥。”
“你来领人?”
“是,是,领,领死,死人。”
“你跟他什么关系?”
“关,关系?哦,他是我,我哥。”
“你哥?他叫什么?”
“沈沈,沈余年。”
牧天脸色一变,明明是范德瑞,怎么就成沈余年了呢?“啪”地一拍桌子,厉声地,“你怎么知道你哥他死了?”
牧天一进来就知道这是个混堂子的,而且还不怎么够档次,最多有间公寓,做些书寓的勾当。他知道这些人平常都自诩见多识广,很多都很难缠。
沈月娥浑身一颤,从挎包了掏出一张报纸,“这上面。刚才我也见着了真人了,确实是我哥沈余年。”
牧天盯着她,思忖着这个女人所说的话的可信性。他低头瞄了一眼跟前的卷宗,在人口登记上,确实有沈余年和沈月娥,而且记录也是兄妹关系。
“长官,”沈月娥见牧天半晌没有说话,就问,“您是管事的长官不?他们说等管事的长官来了,就能领人了,不不,就能把尸首领走了。只要给钱,还给派车送回去。我带着钱呢。”沈月娥喏喏地道。
“可是,据我们调查,他并不叫沈余年。你怎么能证明他是你哥呢?”牧天放缓了声调,甚至有点不耻下问了。
“他是我哥,就叫沈余年,单字一个盈字。我刚在那个屋里还看见他,是他,我哥,没错。”沈月娥也很真诚地解释着。
“说,谁让你冒领尸体的?”牧天突然又厉声道。
“没有人让我冒领。一个死人我冒领他干嘛?疯了,还是傻了我?”沈月娥显然已经过了最早的一关,说话利索多了。
牧天一笑,收起面前的卷宗,起身走了。
沈月娥站起来,伸出手去,“哎,哎,长官,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还有我哥呢?哎,长官,长官……”
范弗利特跟出,把门关上。
“去你办公室。”
“督察大人,这边请。”范弗利特又在侧前带路。
他们上了二楼,范弗利特打开门,牧天跨入,直奔电话而去。
电话是打给侦探社里的金虎的,他让金虎不惜一切,只要不弄死,一定要让阿才开口,交代他的上级乔世宥和范德瑞最后都跟什么人在一起的。
范弗利特见牧天放下了电话,就把一杯威士忌递给他,“督察大人,您辛苦了。”
牧天接过酒杯朝他举了举,啜了一口。
范弗利特又把一支雪茄递过来,给牧天点燃。
“你对弯头浜熟吗?”牧天问。
“去过,跟皮克去执行过任务。有什么事,督察大人请尽管吩咐。卑职保证完成任务。那里巡捕房的钱德勒是自己人。”范弗利特像接受重大任务一样,严肃地保证着。
“没什么大事,过一段时间请你去训练一下那里的税务警察。我给你配个助手,你多教教他,完了他负责就行。”牧天把语气放轻松地说,怕范弗利特这个英国人,太过认真了。
两人吸着雪茄喝着威士忌,闲唠着。
俄顷,电话响了。
范弗利特接了,马上递给牧天:“督察大人。”
牧天接过电话,一听是金虎的,就说,“说吧。”
金虎在那头兴奋地说,“撂了。我这边刀子还没拿出来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