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彬挥挥手,胡提急忙离开,临走还不忘再看了范德瑞一眼。
不是他是谁?
范德瑞一直低头沉思,并没有看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胡提。
“死了吧,人都?”
两人刚一坐定,王大彬就盯着烦人的嘲讽地道。
范德瑞猛地抬头,正遇上王大彬凌厉的目光,不由又垂首。
“谎话挺溜,张嘴就来。很圆乎,还死无对证,行啊,范先生。”
“纯属无奈,急中生智,急中生智。”
“哈哈,不错,不错。可你生智了,我怎么办?”
“你,王舵主?”
“大虎、二牛两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跟你出了趟长差就此殒命他乡。可怜老太太生养一场,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王舵主……”
“范先生,你听我说完。”
范德瑞只好收声,只把头低得更低一些。
“几年前老伴让日本人的飞机给炸了,横尸街头。现在两个儿子又让你给害死了。你让她这个孤老婆子如何善终?”见范德瑞抬头又要说啥,就举手制止他道,“我叫你听我说完。两条人命多少钱,你心里该有数吧。”
“我知道,会给她足够养老的。”范德瑞因为替乔世宥干事也有二十几年了,且乔世宥向来对他不薄,多年下来,积蓄还是有点的。
“这还算你有良心。不过,大虎、二牛虽然是老太太生的,可是自从十来岁就跟会里混,这吃喝拉撒、教育培养零花钱,可一直都是会里出的。虽然孩子不是会里最优秀的,但也是数的着的。眼看就能给会里挣大钱了,两颗好苗子,让你给弄夭折了。我这里你看该怎么算?”
“王舵主,您这话的意思?可是咱是有约定的。钱我也如约付给了您。”
“没错。你雇的是人,给的是力气和时间的钱,不是命钱。”
“你是说我还要陪您钱呗。”
“智慧。要不说范先生是有良心的人。你总不能让我白白养活两孩子十几年吧?”
“多少?”范德瑞知道是祸躲不过,就硬着头皮,拿出了“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的嘴脸。尽量做到若无其事,眼睛眨都不眨的气度来。
“哎呦,这得捋一捋。你看俩孩子都二十郎当岁,干个三十年没毛病。一个月哪个也能给会里挣个大一千,就算一千吧。一年是一万二,一个十年十二万,三个就是三十六,俩孩子就是七十二万。你给个整数,七十万得了。”王大彬掰着手指头一一算来,嘴角冒着白沫。
“七十?”
“你要觉得良心上过不去,那两万的零头你也算上。”
“你这……”
“我这还没算他们素质提高升值和通胀部分,一口价。不行就叫你老板来,你在我这里雇人,是给你背后的老板办事的吧。”
范德瑞闻听一时僵住。这可不能给乔世宥知道,他刚刚撒了个弥天大谎,以乔世宥的心性,那肯定得找人弄死自己。很可能找的还是王大彬的人。
冷汗直冒,心头滴血。
“王舵主大度。只是这么多钱,您得给我个宽限。”范德瑞明白光棍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如果不答应,那今天脱身都难。
“那是自然。凡事都有杠杠,我泰山会向来是最有操守,守得住底线的,不过这之前,范先生的日常生活就由会里的兄弟照顾吧。”王大彬知道范德瑞的心思,就顺势提出了条件。
“还是不劳烦会里的兄弟了吧。我每天来跟舵主请个安,直到钱凑齐了。”
“那也好,我相信范先生的为人。”
“谢谢舵主理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舵主请留步。”
王大彬根本没打算送他,正琢磨范德瑞能出什么幺蛾子,屁股连欠都没欠一下,望着范德瑞脚步不是很稳地走出后堂,叫来两个小弟,吩咐他们跟着范德瑞,日夜不停。既不能叫他发现,也不能让他溜了。
一直等在正堂门外的胡提见范德瑞垂首走出来,样子有点失魂落魄,正要悄然跟上去,屋里出来的磊哥和海哥照着已经出了院门的范德瑞跟过去。
“咦,这是什么情况?莫非这货与会里也有仇?”胡提心道。默然等了一会儿,待磊子和海子消失在院门外左侧,也发力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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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会是一个颇有历史的帮会,或者叫做社团。最早发轫于十六铺码头,是几个山东籍工人们自发组织起来,目的是给那些有困难,尤其是因为工伤事故造成生活不便的工友们提供一些帮助。属于纾困解难的性质。后来演变成了也替工友们跟老板讨价还价,指定统一的劳动力定价,从老板那里替冤枉的工友讨回公道。
要说公道,这就复杂了。乱世当前,没权没势,手无寸铁赤贫如洗的人,在战乱频仍、资本横行的年代,何处有公道可寻?手段也就复杂起来。
何况,任何机构,天长日久,难免会变质。有权力的头头脑脑就会膨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