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若曦吸了吸鼻子,睁开眼。
培根、煎蛋!
她抬起头,又狠吸了一口气,拿起刀叉。
季凤麟端着两碗粥放在桌上,一人一碗。
“谢谢爸爸。”
“不谢,你是功臣,熬了一夜,就搞出这么个东西?”季凤麟敲打着桌上的号外。
“这是奇迹,上海滩报业的奇迹?”
“老厉害。这么严谨的人,就容得你胡闹?”
“我是你闺女,我说是您的意思?”
“胡闹!”
“我这真的不是胡闹,老厉害说这是创造了上海滩有报纸自出版之日起的奇迹,对开四版的号外嗳。”
“还不是胡闹,你听听街上的报童是怎么吆喝的。老姚你说给她听听。”
在旁伺候着的老姚,朝前一步,“小姐,他们说‘日本浪人喋血爱丽丝’、‘浪人寻衅滋事遭痛殴’、‘中华义士一拳打死小鬼子’、‘警惕日人鲸吞租界’……”
“好啦。”
季凤麟的脸色阴沉。
“你听听,这就是你要的奇迹?”
“这都什么呀,标题党啊。我都是据实报道的,皮特的专栏文章分析得有理有据,代表的也是他个人的观点。”
“没错你是据实报道的,可是这张号外掀起的是舆论风暴。不错,小鬼子确实可恨,是需要民间义士来教训他们一下,这样可以大大地鼓舞抗日前线的士气。可是,现在的局势是,日本人觊觎租界很久了,这是给日本人借口!”
“侵略者需要什么借口,八一三他们攻打上海,有借口吗?”
“八一三是政府发起的决战!只是结果未尽人意罢了。”
“就算是这样,那九一八呢?整个东北和华北呢?”
“你要看清现实,整个中国就这么一块治外法权之地,在这里有许多东西是你不知道的!”
“危墙之下安有完卵?这块弹丸之地早晚也会惨遭日本的铁蹄践踏!”
“所以我们要尽量维护他,延长他的寿命。”
“你这话的意思怎么听起来跟汪精卫一个论调?”
“狗屁汪精卫,他是汉奸好吧。你爸不是!”
“不是,不是,您不是。那您看现在怎么办?”
季若曦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怎么办?还不是我来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我要把老厉开了,让他卷铺盖走人!”
“不能啊,老爸。那全是我的主意,我自己把自己开除了,从此不去报社,永不继承您的衣钵。好了伐?”
“话不要说绝。还得我来收拾烂摊子。工部局通知开董事会,就是要讨论这个事情。记住,事实也要看什么时候说,怎么说。”
“我知道了,董事局开会,你们有五个华人董事,一定能赢两个日籍董事的。”
“人心不古啊。好吧,我去开会了。”
“您一定要救他出来,好爸爸。”
“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是个有志青年。”
“幼稚青年吧。”
“抗日不是幼稚呀,是热血!您要救他。”
“我走了,你在家呆着,哪里都不许去!今天街上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季凤麟说完,不再听女儿的唠叨,立刻起身离开。
姚立顺跟着。
季若曦张嘴又闭上,冲着季凤麟的背影使劲噘了噘嘴。
……………………
蒋信达走入监区的的时候给值班的彼得森打了个招呼,他正在复查牧天的随身物品,准备归档。他看着那个锡兵出神。
彼得森是英国人,金发碧眼,身形高而不大,像半截电线杆子。他是大桥监狱典狱长助理,人手不够,轮到他在一线值个夜班,此时正整理犯人物品,准备下班。
“嗨,彼得森,犯人,提审。”蒋信达躬身敬了个礼。
“啊哈,蒋巡长,刚进来的那个吗?”
“对。”
“996号,在19号监仓。这是钥匙。”
蒋信达接过钥匙,把自己带的一份早餐放在台上,“辛苦。”
“谢谢。”
彼得森见给他的是生煎包,喜笑颜开,替蒋信达按开了通往监区的铁栅栏门。
新牢房比羁押房的要大上两个,里面还放了两张高低床。
墙上的窗户只有一尺左右,外面的亮透过来,在幽暗的房间里射出一道光束。
光束打在牧天半边脸上。
他目光凝视着对面上下铺之间的墙面上,一副深思的模样。
铁门上的小窗“咔哒”一声打开。
牧天没有动。
随即铁门完全打开。
牧天回过头去。
来人有点像蒋信义,光线幽暗,看不真切,只是比蒋信义矮半个头。
蒋信达见牧天没有站起来,心里“咦”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