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和秦诏安来过军民胡同,这回由秦诏安带路。
但刚来到这里,就听见一阵闹闹哄哄的声音,在伸头一看,就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按着一个小孩,拿砖头往那孩子身上往死砸。
然而,那孩子虽然被按在地上,被人掐着脖子,脸都青了,可漆黑的眼睛里,竟然迸射出惊人的阴鸷来,竟然露出几分疯邪的狠劲儿来。
这正是楚衡。
秦卿震惊极了。
怪不得前两回看见楚衡,这孩子总是浑身青紫遍体鳞伤,若不是秦卿见过楚衡的外公外婆,险些要以为这孩子是被家里虐待了。
敢情是这么回事儿?
楚衡咬着牙,突然一脚踹在对方身上,他精致漂亮的小脸又冷又煞,正欲继续还击,但不经意瞟见秦家众人,他倏地一怔。
就连那漆黑的瞳孔都微微收缩,旋即一把推开那些挡在他身前的熊孩子,连忙转身,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他得把这些人引走,得跑得远一点,免得打起来误伤了那个叫“宝儿”的小丫头。
楚衡这样想着。
“追,弄死那个小杂种!”那些孩子高叫着。
秦卿不安,“奶,是衡衡,是送连环画的小哥哥。”她轻扯秦老太衣袖。
秦老太一愣:“是他?”
秦卿立即点头。
大哥哥秦诏安、二哥哥秦诏平,这俩按捺不住。
在他们看来,若不是楚衡送了宝儿一堆连环画,宝儿不会想上山打枪,而没上山就不会在防空洞里发现那些棉衣棉裤和被褥,人家楚衡算是帮了他们很大一个忙。
那么多物资,在如今这缺吃少穿的年代,妥妥是一份大恩,所以俩孩子眼巴巴地看过来。
“奶……”秦诏安正欲开口,就听老太太叹息:
“来,把脸蒙上。”
老太太竟然从兜里摸出两条旧手绢。
“当心啊,千万别叫那些人看见你们的脸,把那孩子救出来,就赶紧跑,千万别恋战,别被人抓住。
”
楚衡成分不好,秦老太都听见了,按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万一被连累呢?那事儿一想都怪可怕的。
可秦老太实在没法置之不理,她于心不忍,只能这样叮咛着,生怕那些孩子把楚衡打出好歹来。
秦诏安重重地一点头,用手绢蒙住脸,带着小二诏平飞也似地冲进了巷子。
秦卿伸着小脖子,她也有点担心,既担心楚衡,也担心她两个哥哥,于是小脸忧虑了起来。
老太太欷歔感慨:“这世道,哎!”
秦二叔皱了皱眉,安慰着老太太:“娘,别担心,诏安诏平跟大哥练过,揍几个皮小子不在话下。”
老太太点着头,身上复杂道:“幸亏咱家全是土里刨食的农村人,不然啊……哎!”
老太太再次叹了一口气。
……
不久,诏安诏平回来了。
秦老太问:“那孩子人呢?”
秦诏安摇头:“没追上,巷子里头太复杂了,四通八达的,他似乎把那些孩子引走了。”
秦老太悬着一颗心,秦卿也拧起了小眉毛。
就在这时,一位老人儒雅和善的嗓音从几人身后响起:“几位这是?”
老人正是楚衡的外公徐殿青,他见秦家这些人堵在自家院子外,神色隐隐警惕,又有点儿困惑。
但紧接着,他就认出了秦卿。
“哎,孩子,是你?”他心中戒备消散大半。
之前他们一家被抄家,值钱的全被对方抢走了,若不是秦卿留下一大袋粮食,兴许这一家三口得喝西北风。
徐殿青对这事儿印象深刻,当时曾猜测,这孩子年岁小,那些粮食兴许是秦家大人送来的,所以如今看着秦老太等人,徐殿青也和悦了许多。
“外公。”
就在这时,楚衡回来了。
他扶着墙根儿,一瘸一拐的,身上淤青比起之前又多了几块儿,那白嫩漂亮的小脸很是淡漠,但当看向秦卿时,他黑眸悄悄升起一抹微弱光亮来。
“衡衡?”徐殿青一惊,连忙走来:“那些孩子又来了?他们又欺负你了?”
楚衡摇着头:“没有,他们没来,我自己摔的。
”
他撒谎不打草稿,眼都没眨一下。
徐殿青满目酸苦,怜爱地轻揉楚衡的小脑袋,心里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了,叫他心情沉重,呼吸也不大顺畅。
“外公,我真的没事。”楚衡轻声安慰,旋即微微弯了弯眼睛,像是在笑,可神色又清洌得很。
“宝儿,你是来我家做客的吗?”上次得知秦卿的名字,他就记住了,他记性向来很好,从小就过目不忘。
“对呀,”秦卿奶声奶气,她被秦老太抱在怀里,此刻挣扎着想要下地。
秦老太弯下腰,把她放地上,她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