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英的木屋,她总要偏过脸,透过窗子看一看他在里头如何生活。她的眼神奇异地淡漠而麻木,如一条白色的胶带。
这场戏,哈英是主角,尹雪青是聆听者。哈英最后问:“肥皂被水融化了可以买新的,冰被晒化了就等明天冬天,马厩的食槽空了就添上新的草,为什么爱消失了,人却不走?在阿勒泰,我们的冬天要转场,因为夏天的草吃完了,我们知道带着羊群去有草的地方。但是我们却不允许生活转场。”
“因为生活里不仅有爱,还有责任。”尹雪青说完这句话,蓦地发笑。她笑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她一个妓.女,教男人责任。
“你们把爱看得太严肃了。它本来是美丽的东西,你们给它挂上锁,变得很重。”他说着,解开马匹的马嚼子和缰绳,在它屁股上狠拍了一巴掌,“唒!”
马仰脖嘶鸣一声,奋烈奔腾远去,四蹄下扬起雪沫如花。
姜特与应隐走完了戏,看到她怔怔的,好像忘了词。
“怎么了?”
“爱是美丽的东西,你们给它挂上锁,所以它变得很重。”应隐喃喃念着。
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句话,只是此时此刻,姜特用他那双属于雪山草原的眼,注视着她说出口时,她却像是头一次听到般。
“沈聆老师的对白真好。”
她回过神来,提点了姜特几句,很细,且耐心。
姜特久久地凝视她,觉得她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同。
“你演完了这部片,接下去打算怎么办呢?”应隐似乎不经意地问。
“回到属于我的山。”
应隐抿了抿唇:“你恐怕回不去。你演了电影,就会成名,会有很多人爱慕你,闪光灯照向你。你在哈英的世界里走了一遭,出去时,已经不是你了。”
“我还是我,只是我见过了你。”
应隐微微歪了些脑袋,平静注视着他:“姜特,你要懂得分清戏的,这是为你自己好。”
“我是不是不能再见你。”
“如果你还想再见我,你就会失去你的山。”
姜特心中一震,如滚石隆隆,震起夏季闷雷般的回响。
应隐看着他一会,很轻很缓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记得换一种更保护你自己的演戏方式。”
她说完这句话,不再等姜特有回应,转身回到她自己的休息位。那里升着炉子,木椅上盖着毛毯。她坐下,专心致志地烤火,等待开拍。
因为是姜特的主场,拍戏的进展不受应隐掌控。试戏时明明还好的,当摄影机开始运转,姜特却明显的心不在焉。
“你心里装着什么事?”
Ng多次,栗山把人叫到导演组棚下,严厉而直白地问:“你心乱了,回去。”
姜特抬起眼眸,他眼眸中的疑问深刻而锐利,继而瞥向棚外的应隐。她今天似乎很忙,每条的空隙,她都在发消息。
跟应帆说,新年快乐,长命百岁,漂亮到老。
跟柯屿说,新的一年事事顺心,跟商陆一起白头。
跟麦安言说,祝你手下艺人都大红大紫,身心健康。
最后,她给商邵发微信:
「商先生,下午好,新年夜忙吗?马上就要告别我们拥有过的一年了,我还像做梦。来年会更好的吧?雪融化了,底下是青青草原,都是生机。祝你四季快乐,三餐准时。」
她幻想着,商邵现在是否在他如艺术展厅的香港房子里,身旁陪着温柔明义的母亲,围着和睦亲密的兄弟姊妹,大家一起喝茶叹世界。阳光很好,海风也好,佣人在身后忙碌穿梭于客厅与厨房,四处角落都弥漫着花香。他的空间都洒扫一新了,他的心也总会洒扫一新的。他什么时候会再去la base呢?她好再见他。
商邵没回。
阿恰布的时间走得那样快,拍完两条,忽然就到三点半了。下一条是栗山临时提上来的吻戏,要转片场和重新布光。显然,今天又延宕了,四点绝对收工不了。
副导演和各组指导分别安抚,让大家提起劲,一鼓作气争取早日结束,好热闹过年。
“应老师不在!”灯光组的一个师傅喊道,“傅老师,您看到她了吗?”
老傅是摄影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