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雪莉尔已经有模有样地学会了编织,对于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多一项技能相当于多一个能活下去的机会。
雪莉尔找出母亲的针线,坐在窗边借着光开始将拼凑起来的废料沿着边缘缝起来,从前母亲会接一些针线活儿,多半是乡郊的富绅太太小姐的衣服或者是帕子。她一向坐得住,就跟着母亲坐在窗户边缝上一天换取第二天的食物。
有时候大方的客人还会多给几个便士当做奖赏,但一般会被父亲抢过去拿来喝酒,母亲不敢反抗但也会偷偷攒点钱,偶尔让她们也能吃上肉。雪莉尔曾经被分过一小块儿牛肉,那味道好极了。
主卧传来男人的鼾声,雪莉尔不敢吵他,轻手轻脚地抱着缝好的小毯子走出去拍拍上面的灰尘。
今天有阳光,还可以晒一晒。
隔壁米尔太太家也在晒衣服,看到雪莉尔打了声招呼,他们家的小儿子探出脑袋来对着雪莉尔做了个鬼脸:“你家的老酒鬼呢,不会醉死在巷口了吧?”
雪莉尔还没回话,米尔太太已经掐着小儿子的耳朵拎回了家里,低斥着:“别在外面乱说话!”
“我又没胡说!那个老醉鬼喝酒把自己的酒馆都喝倒了……”
雪莉尔把衣服掸好,缩着脖子又回了家中。
框格窗还开着,路过的两个男人似乎准备去附近的酒馆喝两口,听到了两句也跟着嘀咕了起来。
“达利欧那家伙,要不是走运救了乔斯达伯爵一家,哪来的钱买小酒馆?”
“你信他的话?那个无赖,指不定是抢的。”
两人声音越来越低,雪莉尔把窗户彻底关上。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雪莉尔还没出生也不知道原委。但母亲曾经和她透露过乔斯达伯爵是个好人,其他的再也没多说。
迪奥回来的时候快五点了。
从雇主那拿回来的面包搁在桌上,虽然家里有壁炉,但他们很少用。
还没有冷到那个时候,再者他们也没有足够的钱买煤。
迪奥不知道从那带回来一些煤炭丢了进去,他脱下外套挽起衣袖,极有条理地将壁炉简单打扫了一遍,随后在连着壁炉的小炉灶上架上水壶,他随手扯了一把坏木椅子坐下,火光在他的瞳孔里跳跃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雪莉尔出去的时候,他也只看了她一眼,然后丢了一包粗制的燕麦片给她:“一会儿煮来喝。”
在这个家中,他一向作为主导,雪莉尔没有异议听话地抱着将燕麦片倒在锅里,直到主卧内听到了男人扯着嗓子喊迪奥,少年慢悠悠地起身,将烧开的水壶取下,挑出男人的杯子倒了热水进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秀气的手指仿佛翻开书页将药包打开,按照那个东洋人告诉他药的剂量,撒在了杯子里搅了搅。
雪莉尔愣着看迪奥的动作,轻声问:“爸爸生病了吗?”
迪奥听到她的称呼蹙了下眉,但并没有纠正她,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年幼妹妹天真的脸庞上,敷衍地欺骗道:“他的确需要治治……不需要你多问,雪莉尔。”
她立刻止住了嘴,将锅放在了炉灶上煮燕麦粥。
屋内两人说了几句话,雪莉尔听不清,等到她熬好燕麦粥迪奥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手里端着空掉的杯子,喝得一干二净。
见她好奇看过来,迪奥反倒露出一丝诡异得逞的笑容。杯子在他的掌心滚动了两下下一秒就丢进了脏水池里。
雪莉尔给他拿了最大的陶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燕麦粥,手指细嫩又怕烫,垫着袖子端到了他面前,又去端自己的小碗。
对于这样的分配,迪奥并无异议。
食物是他提供的,自然是要他多喝点。
剩下的粥留给主卧里的男人喝,如今他每日醉醺醺躺在床上爬不起来,有吃的就不错了。
就着面包吃完燕麦粥,迪奥靠在椅背上盯着她看。雪莉尔还在小口品尝着热乎乎的粥,烫红的指尖托着碗边,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朝着迪奥望去。
少年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烧了一壶水准备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