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明月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沈初夏赶出去。
第二件事是把贺家的家庭医生叫过来给自己开病假证明,然后把证明发给了辅导员,光明正大请了假。
第三件事是静下心来, 接收了下他作为“新贺真”的这18年来的记忆。
上次寿宴事件后, 在本宅办事的人已经被贺真换了个干净。
于是明月叫来了管家于爱琴, 让她帮忙准备一些吃的,顺便通过与她沟通, 把其他在本宅办事的所有人的性格大致摸了一下。
这晚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一个名叫商延的人回了消息。
这人是贺真在进副本前为明月会成为的“新贺真”安排的私人秘书。
此人能力强、抗压能力强、人又老实可靠, 算是贺真为明月挑选的左膀右臂。
商延发来的那条信息,就藏在锦华大学的同学们发来的各种信息之间——
【贺总, 周五的时候你曾交代我,我可能会有几天无法联系你。请问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之前的项目到了谈判关键期,另外还有几个文件需要你那边签字】
该说什么呢?
说贺真考虑得实在太周到了?
环顾了一下这充满贺真气息的屋子, 明月没好气地躺到床上, 给商延回了这么一条消息——
【拖住。所有事情等周五再说】
就这么一直休息到周五, 明月的身体总算缓过来一些。
早上10点, 他去到写字楼外, 看见了等在那里显得非常着急, 但尽量克制着的秘书商延。
待去到办公室, 他先听完商延汇报着各项需要他决策的事项,以及他需要出席的会议,再拿起一份需要他签署的文件快速审阅了一遍。
将文件翻到需要签字的那页, 明月拿起笔要写字,然而在笔尖刚触及的白纸那一刻, 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偌大的办公室是由黑白灰三色构成的冷色调。
灯光倒是带着些黄, 把明月的脸稍微照上了些许暖意。
但这层暖意似乎并没有进入他的眼底。
站在办公桌前方的商延不确定他什么意思, 半晌后放低声音提醒了一声——“贺总。”
贺总。
听见这个称呼,明月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嘲意。
随即他提笔,在文件上写下两个字:“贺真。”
算起来他有一周没有来公司了,积攒了许多文件没有签。
商延把其中比较重要的文件放在了前面。
另外一些常规的、或者走流程性质的需要他签字确认的文件则放在了后面。
“贺真。”
“贺真。”
……
明月不得不把提笔这个名字写了一遍又一遍。
他亲手杀了贺真。
在他的设想里,他永远不会原谅贺真,也不会原谅余钦。
也许他确实在意过贺真,但从贺真死在梅林那刻,他就应该与他划清界限、彻底将他割舍。
可事实是他成为了贺真。
现在他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染着贺真的气息,就仿佛烛火已熄,但余温尚存,他永远都被脱不了这个人,永远和他之间存有一层联系。
不过在短暂的憋闷后,明月发现自己并没有太过生气。
甚至在秘书提示贺真那个还活着的二伯最近有夺家产的想法时,他还决定使点手段,断了二伯全家人的念头。
——他为的什么呢?他自己对钱又没什么概念,难道是想帮那个已经死去的贺真争家产么?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月觉得烦,也就不想了。
他就当自己陪那个二伯玩玩而已。
周六是长生公会的例会。
不过这次的例会不在周律的梅竹公馆,而在迷藏客栈。
受时踪身份调整的影响,左三丘的身份也变了,或者应该说他恢复了被夺走的身份——
如今他俨然已成了迷藏客栈的老板。
左三丘整个上午都在忙碌,中午匆匆吃完饭,对新招的前台千叮咛万嘱咐,提醒了她诸多招待客人的注意事项,再把后院打扫了一下,将公会人要喝的果饮、以及一些茶点准备好,告诫前台下午不要让任何人过来后,这才总算休息了片刻,坐在了长桌旁等人。
不过玩了一局游戏,从副本里出来后,左三丘看着眼前的客栈,竟生出些许沧海桑田的感觉。
其实他觉得自己之前的人生更正常,更贴近一个普通人。
这次他得到的人生故事,反而多了些戏剧色彩——
一年前,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摔倒在路边,没有人管,只有左三丘管了。
后来无子无女的老大爷就把自己的客栈送给了左三丘。
这对他来说简直跟种了彩票似的。
最先赶到这里的是明月。
客栈的陈设还与之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