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好衣物,柳如颜敞开门,见他立在门墙之外。
她立即低下头,抱着一堆脏衣,往院里头走。
擦身而过时,沈晏初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皂角香,清淡朴素,却让人心里一阵躁动。
浴房。
沈晏初除去衣物,跨入桶中坐下,烛光昏黄,可见他脊背挺直,两肩宽厚,其余,则没入水面。
他轻抿着唇,睫羽半垂,后背紧贴着浴桶。
他想起不久之前,她也是这般泡在水中,浑身不着寸缕。
眼前,好似出现那娇憨的美人。
她丹唇微张,雾眼迷离,半是青涩半是妩媚,一头乌发挽在脑后,而鬓间垂下的几缕落发,湿漉漉地贴着身子,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再往下,起伏曼妙,若隐若现。
伴随着一阵破水声,水花荡漾中,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她十指轻捻,匀匀抹上皂角液。
沈晏初喉头滚动,朝她走了过去。
她眼帘微掀,一双美目莹莹若秋水,望向浴桶前的他。
脚尖轻勾,顺着他的腰侧游走,雪白粉腻的腿攀援而上,夹住他的腰。趁着他弯下腰身,一双藕臂顺势搭了过来,环住肩宇,伏在他的身上……
热气萦绕不散,沈晏初猛地睁眼,额前沁出细密的汗。
他起身穿衣。
回到客舍时,隔壁的烛火未灭,他站在窗子旁,去看那屋里的姑娘。
柳如颜似有所感,朝窗外投去一眼。
他立即旋身避到暗处。
柳如颜见窗外没人,便进了里屋。
夜色幽暗,沈晏初独自坐在床榻,心里的欲念久久盘桓不去。
他向来隐忍惯了,在复仇之前,尚不能破身。况且,她是他心尖上的姑娘,怎么忍心毁去她的清誉?
他要的是有朝一日,能够明媒正娶。
沈晏初运转心法,渐渐归于平静。
良久,窗外传来动静。
他把窗棂撑开一条缝,发现她正蹑手蹑脚地,往他屋里头探。索性,就将窗子完全敞开,把她逮了个正着。
“怎么没睡?”他问。
柳如颜瞟向一旁,见那坏掉的窗子早已修葺一新。
原以为魔头会随她进屋,她屋里的烛火便燃了一夜,熟知,迟迟不见他现身。既然窗子已经修好,想必,也不会再受冻。
于是她随便扯了个理由:“刚去了趟茅厕,我这便回去。”
然后她转身就走。
“如颜——”他喊道。
柳如颜转过头,被突如其来的吻,吻住了她的眉心。
他探出身子,与她隔着一道窗棂,那吻就像是暖冬落下的雪,如此轻柔。
少顷,沈晏初直起身:“去睡吧。”
她抿着唇,点点头。
走进里屋,柳如颜躺在床上,抱住布衾翻来覆去,满心满眼都是他刚才的温柔神色。
她傻笑着拍了拍脑门,暗道一声:“出息。”
天亮后,柳如颜独自去了一趟国主寝宫。
屋里的摆设没有多大变动,一张梨花木的弥勒榻,榻边置有案几,不远处有一座供台,供奉的正是观音大士的画像。
柳如颜踱步过去,见供台之上,有莲花纹的长柄香炉、玛瑙念珠,以及几本经书。
观音像用的是兰叶技法,她寻思着有点儿眼熟,于是凑近了去看,隐约嗅到一股清香。
好似在哪里闻过。
她垂目想:金陵寺常年礼佛,供的正是这种佛香。
随手翻开一本经书,里面的经文由国主亲自誊写,落款李重光。
江南国主崇佛,性情仁厚,平生不重杀虐,与乐师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日乐师行凶,国主只是命人将她收监,且派了御医替她开药调理,依稀间,恢复了一些神志。
若说真有恶灵附身,这位乐师并没有见过湖底的女尸,与先前出事的三人,更没有任何交集。
还是说,“恶灵”是冲着国主而来?
从寝宫出来后,柳如颜一筹莫展,索性再去湖心殿看看。
湖心殿位于宫城东面,由于邪祟之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诺大的宫殿连个杂扫的宫人也没有,日渐落得荒芜。
她顺着长廊往湖边走。
冰湖倒影出两岸的雪景,死气沉沉,不见一丝烟火气。
踏上冰湖的石桥,桥栏底下突然冒出个人,披一件苍色大氅,正背对着她,也不知在这桥里边蹲了多久。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脸来,遥遥睇向柳如颜。
她吃了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画师顾倾。
顾倾并未见过她的真容,当时便移开眼,心里念着非礼勿视。他盘腿坐在石桥长阶,双眼无神地探向远空,似乎是在等人。
柳如颜徐徐走近:“公子在等谁?”
这回他没有再回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