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隔日清晨。
窗外人声喧哗,柳如颜被吵醒。
这间客栈对面恰是菜市口,她临阑而望,看见附近围满了平民百姓。
人群正中央,立着一匹马,马背之人身着军服,面容年轻俊朗。
“今儿怎敢劳动街使的大驾,来这脏污之地。”菜市口处,一名兵卒躬身笑道。
街使名唤冯铮,隶属于武侯铺,负责日常巡逻,维护城中治安。
冯铮拿手扇了扇那股子菜腥味儿,熏得直皱眉,嘴上,却义正言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本街使岂能坐视不理!”
冯铮朗朗说道,心下却在吐槽: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当这街使,亏他爹是堂堂二品官员,给亲儿子安排了这份苦差事。
他漫不经心地绕着马鞭,一边问话:“死者是在何地发现的?”
兵卒如实回禀:“属下今儿一早在沟渠里发现,估摸着,是顺着城外河道飘进来的,不过……属下看那死去的姑娘有几分眼熟。”
“眼熟?”冯铮正眼看他,“你认识的人?”
兵卒点点头:“属下瞧着她有点儿像歌女慕青。”
“慕青?”冯街使惊呼一声,手指扣紧马鞭,“你是说,死者长得像慕青?”
兵卒再次颔首。
冯铮脸色难看,心里却抱着一丝侥幸。
兴许,是他们认错人了?
偏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再起骚动,武侯铺的一众巡逻兵急急赶到,将海捕文书张贴在告示榜上。
为首的兵卒,向冯铮禀告:“衙门已经探查清楚了,死者乃是慕青,金陵人士。就在昨日傍晚,有浣纱女看到慕青与一位男子在城外的河边逗留,那名男子的身份属下也查到,正是工部侍郎之子,贺之浔。”
工部?
冯铮暗自琢磨,难怪凶手熟知秦淮河的水道走势。
城外杀人,城中见尸。
尸体顺着城外的河道顺流而下,最终在沟渠处发现,而秦淮河全长十里,抛尸地难寻,若不是有浣纱女恰好撞见,这件案子着实难办。
“贺之浔的人呢?”冯铮皱眉。
衙门捕快上前一步:“方才搜查过了,贺家郎君并未归府。”
冯铮觉得头疼。
死者好巧不巧,正是慕青,这姑娘才情出众,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在秦淮一带颇有盛名,就连当今国主也对她赞誉有加。
冯铮曾亲耳听国主赞叹:“慕青姑娘秀外慧中,尤其是唱得那几首江南小调,深得吾心呐。”
可如今,姑娘香消玉损,这件事恐怕会传到国主那儿。
冯铮揉揉眉梢,表面故作镇定,心里恨不得捶胸顿足。
慕青的案子要是办不好,掉乌纱帽是小,掉脑袋才是真。
爹呀爹,你可害苦儿呐……
文书被张贴出来后,附近聚满了围观百姓。
有位卖鱼的小贩摊位隔得近,眼下他正好得闲,便拿清水净手,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众人们七嘴八舌,鱼贩听了个细致。
他眯起眼儿,望向通缉令中的画像。
但见画中的男子眉目端正,姿态间尽显风流。
鱼贩摸了把自己的鞋拔子脸,小声道:“谁让她不识好歹,区区一个低贱女子也妄想攀龙附凤,说到底,不过是官宦子弟的玩物,死了算她活该。”
“对,死了活该。”众人纷纷应声。
鱼贩听到应声,扬高了嗓音:“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像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嫁给谁都是个祸害!”
“说得没错。”
鱼贩越说越得劲,唾沫星子横飞,好似他亲眼目睹过一般:“就这种贱骨头,准是她在外头有了新相好,不然无冤无仇的,贺家郎君为何要杀她?”
众人听罢,恍然大悟。
鱼贩继而道:“普天之下,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必是她勾引别人在先。一个下贱胚子,死了都算便宜她的!”
“对对,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若是贺家郎君,也定不轻饶。”
“歌坊之女,能有什么正经姑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咒骂起慕青。
冯铮老大远地听到几句,他穿过人群,施施然行来,冲众人朗声说道:“若是有人见到贺郎,来我武侯铺告知一声,即可领取五钱赏银。”
说罢,他扬起五根手指。
围观百姓听到赏银,当即噤了声。
冯铮笑着说:“时辰不早了,诸位,也都散去吧。”
百姓们见武侯铺的官兵离开,当即也四下散去。
如此,又到了第二日。
城东有家酒楼,天刚破晓,酒楼的伙计便背着鱼篓,来到鱼贩的摊位前等开张。
可是他等了半晌,仍不见鱼贩踪影。
伙计等不住了,他朝隔壁卖肉的屠夫打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