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颜徐徐走着,半路遇到一伙刚从河边洗澡回来的小兵,正勾肩搭背地往宋营里走。
“听见没,这声音应当是狼吧?”小兵问向同伴。
其他士兵大都村里长大,没见过狼群,但也听过狼嗥。
“怕它个什么,咱们这儿十万大军,哪个野狼敢过来撒野。”
“话虽这么说。”小兵缩了缩脖子,总感觉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树林,心里慌得很,“俺曾听老人们说,若是一个人走夜路,遇到有人拍你肩膀,千万别回头……那饿极了的孤狼会双爪搭在肩上,人若是这个时候回头,就会被一口咬断喉咙!”
小兵幽幽说着,忽然,有只手爪从他背后搭上肩头,对着他的脖子“噗嗤噗嗤”喘着热气。
他当即煞白了脸,惨叫一声,撒开脚丫子就跑。
而搭他肩膀的那位士兵则悬空右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瞎跑个什么,故事还没讲完呢。”
讲故事的小兵独自跑开,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夜路。
“呸,都怪这张臭嘴,没事讲什么狼搭肩的故事,自己吓唬自己!”
他小声唠叨着,这时,视线中飘来一盏光。
小兵强打起精神,见那盏暖橘色灯笼后站着的人十分眼熟,他揉了揉眼,终于想起此人正是水师副将曾进。
“曾将军——”小兵扬起笑,对曾进行礼。
曾进似乎看到他,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水师与宋军平日没多少交情,小兵也不指望借他的灯笼一用,于是转身继续朝宋营走。
好在今晚月色皎洁,清辉的月光犹如蝉翼一般,笼罩在这座山头。然而刚走出去没多远,头顶好似罩下一层幕布,整个天地顿时陷入黑暗。
小兵仰头望月,见苍穹之上飘来黑絮般的墨云,云翳闭月,透不出半分月光。而唯一那盏油纸灯笼也似乎被夜色吞没,他回头去看曾将军,却见灯笼被打落在地,火光几近熄灭。
小兵暗道不妙,拔腿跑向曾进,却在看清眼前这幕时,瞳孔猛然一缩。
他看见曾进被什么东西扑倒,人向后栽着,被一股大力强行拖入丛林,瞬间就淹没在黑暗当中。
狼嗥声隔着山谷凄厉回荡,小兵头皮发麻,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狼搭肩,狼搭肩……
曾将军,被孤狼咬死了……
半个时辰过后,巡逻兵牵着军犬来到现场。
由于事发时柳如颜就在附近,她主动请缨,协助巡逻兵查探情况。
亲眼目睹整件事情经过的小兵,此刻仍忍不住后怕,“俺瞧见曾将军被狼咬住脖子,拖进了丛林……”
柳如颜睨向小兵——右脚鞋面是湿的,上面沾满了泥垢和草屑,左脚则相对清爽,可见他因为看不清楚脚下路面,不小心踩中水洼。
“事发时月光如何?”她突然问。
“俺记得那会月亮被云掩住,黑黢黢的,哪还有啥光啊。”小兵嘀咕。
“既然云翳遮月,你又如何断定曾将军是被狼咬死,而不是被人所杀!”
她目光锐利,像是淬了毒的刀,让人不敢抬头直视。
“俺那会听见狼嗥,所以心想是被狼叼走的……”他哆哆嗦嗦地解释。
“是以,你当时并未亲眼看见狼,而只是臆想!”
“大壮兄弟——”巡逻兵跑过来,冲柳如颜说道,“这附近确实有狼群活动的踪迹,我们还在山坡上找到了这个。”
柳如颜接过他手中之物,是一小块葛衣碎布。
“曾将军就是从这里滚下的山坡!”巡逻兵将她带到一块草地。
柳如颜弯下腰,从草茎的折痕来看,宽约两尺,确实是成年男子的体型宽度,再加上所有青草皆朝一个方向倒伏,也符合野兽偷袭的特点。
至于草尖沾着的血迹,她用手指轻捻,是半个时辰前留下的新鲜血迹,不过究竟是人是兽,目前还无法断定。
沿着山坡继续往下走,却见青草倒伏痕迹突然消失,就像是人凭空蒸发了一样……莫非……曾进成功脱离狼口,逃走了?
柳如颜趴在草丛中仔细辨认脚印,“怎么会没有……”
地上不仅没有半个脚印,甚至连草茎的折痕也没有,但人不可能做到凭空消失。
她茫然四顾,夜风过境暗香浮动,草木在这风中摇曳出碧海般的波澜,四周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风声、水声、虫鸣之声。
柳如颜沿途找寻新的线索,直到耳边水声奔腾,才恍然发觉她又来到了河滩附近。
河滩两岸的草丛因为长期被水师踩踏的缘故,折痕十分严重,刚冒芽的小草也显得无精打采。她缓步走近,月光下,依稀能辩出河沙中的凌乱脚印。
这种脚印颇为特别,踩在泥沙中像一排排细密的梳子,正是江南水师脚上穿的钉齿木屐。
水师除了穿木屐,还有一种更为轻便的桐油鞋。
柳如颜沿着水岸往前走,见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