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初声线微哑,面色苍白,一副病美人的娇弱模样,落在她眼里岂会不难受。
一想到魔头是为了保护人,才遭此劫难,若真被爬虫咬到,后果不堪设想。
柳如颜跪坐起身,忙不迭地问:“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沈晏初半掩着目,嗓音更弱了:“不知道伤在何处。”
“怎么会不知道。”她急得眼仁发酸,扒住他袖缘不放,随即揭起袖口,露出玉色般的腕,几乎是一寸寸的仔细查看,“你身上哪里会痛?”
见她担心自己不假,沈晏初踟躇片刻,哑着声音回:“像是心口疼。”
柳如颜不敢大意地探过去,伏在他胸前,随着掀开领衽,露出一片肌理分明的紧实,此刻她一双素手抵在胸口,感受到里面强劲有力的心跳,不知怎地,她呼吸发紧,一颗心也跟着砰然跃动。
苍冥派尊主,矜贵绝伦,如群山之巅振翅的鸾鸟,本该睥睨万物俯瞰苍生。不知经历过多少年代的岁月洗礼,才造就了他一身傲骨。此刻的他却眉眼柔软,如春燕掠过柳梢,乍起一阵风云,扰得她心湖微澜。
柳如颜见他衣衫凌乱,一副任人采撷的高岭之花,按捺下心里的怪异:“你确有受伤?”
“许是没有的。”沈晏初不再隐瞒,神色自然地道。
哪怕欲擒故纵,也得徐徐图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没有一丝动静,就这样躲在洞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柳如颜小心探出头,望向地面的砂石。
底下灰茫茫的一片不见石龙子踪迹,再往前,才发现兽群都聚集在路口,看来他们真被困死在这里。
她苦思应对之策,若不是石龙子身含剧毒,大可以拼杀出去。
不过石龙子惧火,火光之下会出现短暂的失明,但她身上除却一盏马灯以外再无别的武器,不然还可以尝试火攻。
就在她冥想之际,身侧坐着的男子蓦然抬眸,目光阴鸷,眼底杀气浓郁。
今夜,皓月当空!
沈晏初睨向一旁毫无防备的柳如颜,顷刻间,他便能让她当场毙命。
在他对面,柳如颜背对着他,忽而问:“晏初,你说这世间,真有人可以做到无情?”
她默了一瞬,继续自言自语:“兴许是有的,即便我待他再好,救他性命,但立场不同各自为谋。可真论起来,他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对待敌人何须心慈手软,我只是恨,恨自己。”
柳如颜侧过脸,眼睛半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我爹没了,泉叔也走了,你说,从此以后,我还能信谁?”
话落,沈晏初凝向她,唇角微微抿起。
“当初我背井离乡亡命天涯,此生注定会孤独一生,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她一边说着,抬起眉宇,“但幸而我遇见了你。”
“魔头,我可否还能再信你一回?”她淡淡地说。
沈晏初沉默以对,袖中的手缓缓放下……
失忆后,他们一路往南,险象环生。
正如那日在汴河,他被望风楼的杀手拖入河底,是她拼死相救;方才遭遇兽群,亦是她竭力相守;甚至乎,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哪怕是全盛时期的柳家郎君,也并非本尊的对手。”沈晏初声音冷冽,“暂且饶过你一回,下次我绝不心慈手软。”
柳如颜蓦然回头,见男子斜睨看她,眼里轻蔑至极。
她忽地笑起,眼中笑意流淌。
“你笑个什么?”他沉下脸。
柳如颜摇着头,但她知道,哪怕恢复记忆的沈晏初,也并非是什么绝情之人。
她眼里笑意盈盈,见他决然转身,依旧冷漠孤僻的背影,望着洞外的方向。
这时,耳边传来筚篥声,听上去像是董轻弦在吹奏。
筚篥声以幽怨著听,此刻的曲子调不成调,音色说不出来的古怪,夹杂着无数低沉旋律,犹如百鬼齐鸣。
柳如颜听不出什么门道,但她惊奇的发现,那些石龙子像是受到人指引,纷纷四散开去,露出原本堵住的路口。
“兽群怎么突然就退了?”
“是筚篥声,董轻弦习过驯兽。”沈晏初站起身,“石龙子习性古怪,轻弦他也是初次尝试,没想到解了燃眉之急。”
底下已经没有爬虫,看来兽群确实都散了。
柳如颜站在地面,冲上方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都下来。
人群三三两两地回到地面,董轻弦刚一落地,柳如颜就迎上去:“先前的筚篥声是……”
董轻弦温煦笑道:“我让它们退回巢穴,现在暂且没有性命之忧。”
此话无疑是振奋人心,大家紧张过后,巡视起各自门派的弟子。
他们一行八十四人,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的,竟连半数都不到。
众人劫后逢生,此刻没有半分喜悦。
土夫子率先打破沉静:“各位大侠还要继续去找剑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