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千恩万谢拿着钱,牢记恩人的名号离开了。 夕阳的余晖散去,茶楼里外点亮了灯,这里不是繁华的城池乡镇,只是路边一家茶店,且不提供歇脚,所以天一黑便没有了客人。 店伙计们开始收拾桌椅,上门板。 高小六坐在屏风前,靠着椅背,一手将一个骰盅抛起接住重复,视线则看着茶楼里的灯笼。 一个店伙计笑说:“我们家的灯好看吧?” 高小六笑了笑:“一般。” 另一个店伙计有些不服气嗨的了声,指着里里外外:“多亮啊像天上星。” 高小六哦了声,诚恳解释:“我不是说你们灯不好看,我是说,我看过更好看的,你们家的实在不入眼。” 这诚恳还不如不诚恳呢,店伙计们好气,再次打量高小六,见他年纪轻轻却又一副落魄模样,但落魄吧,又穿着一双镶金的草鞋 柜台后的掌柜算完了账,赶着店伙计们走开,对高小六笑问:“小爷今天想吃点什么?” 高小六将桌上的碗敲了敲,掌柜的上前打开,见三个碗下各自散落着碎银。 “老儿亲自下厨给您做好吃的。”掌柜笑说,却没有拿钱,看着高小六意味深长说,“自家人吃口饭哪里能要钱。” 自家人。 高小六看向他,将脚抬起放在了桌子上,晃了晃鞋子。 “你误会了。”他说,“我穿草鞋,只不过是从小到大习惯,我不是墨者,跟你们墨门也不是一家人。” 掌柜的愣了下,误会了?不可能啊,就算不穿草鞋,这小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分明就是个一个墨者。 莫非是仰慕墨圣,学着做一个墨者? “小爷。”掌柜的笑得更和蔼,“有没有想吃我们家的饭?现在也不是以前了,吃这碗不会被官府捉拿,咱们也算是堂堂正正——” 他的话没说完,这年轻人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知道你们为什么吃这碗饭能堂堂正正吗?”高小六说。 掌柜的再次愣了下,这年轻人说话真是.难捉摸。 不过这话看来的确对墨门了解。 “是因为我们掌门九针”掌柜的含笑说。 话没说完,就被高小六皱眉打断:“九针?怎么叫这个了?真难听。” 掌柜的也皱眉,这年轻人不太礼貌埃 “名号只是代称,不论好听难听,你——”掌柜的说。 但再次被打断,高小六摆摆手。 “你们吃这碗饭能堂堂正正。”他似笑非笑说,“是因为我爹被杀了。” 掌柜的再好脾气也有点压不住了,这话可说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但不待他再开口,高小六站了起来,抬脚一挑,旁边放着的一根竹杖飞起落在手中。 “走了。”他说,指着桌上的钱,“送你们了。” 掌柜的不悦说:“我们不缺钱,您还是拿着吧。” “我不是缺钱。”高小六回头看他一眼,“我是有玻” 有病?什么病?掌柜的狐疑打量这年轻人,虽然带着些痞气,但身手不一般啊,刚才挑竹竿的脚法就能看出非等闲之辈。 “我啊,有看到钱就想吐的玻”高小六说,伸手掩住眼,“因为看钱看得太多了。” 他说着一手捂着眼,一手用竹竿敲打着地面邦邦邦向外走去。 掌柜的在后愕然,这都什么鬼话啊! “这小子的确病得不轻。”一旁听到对话的店伙计说,“说话疯疯癫癫的。” 掌柜的看着年轻人走出去的背影,略有些感叹:“或许有常人未有的经历吧。”又带着可惜,“但他行事的确像个墨者埃” 可惜竟然不是,而且看起来知道墨门,但也无心入门。 “你这就狭隘了。”身后东家走出来,说,“这不叫可惜,这是好事。” 掌柜的和店伙计们都看向东家。 东家矮矮胖胖,捧着一个茶壶慢悠悠坐在先前那年轻人坐的位置上。 “先前官府推行我们墨门技艺,但从不提墨门,有些墨者有不满,认为会断送墨门传承。”他接着说,“掌门特意发令说真正的传承,不是单独标记出来,让人供着,让人仰着看,而是无迹。” 他抬着茶壶环指。 “在人间,在民众中无迹,但又人人可用,人人皆知,无所不在,如此才是万世长存之道。” “就比如那个年轻人,他虽然不是墨者,但所作所为是墨者之道。” “待人人皆行墨者之义,墨圣之道无所不在,又何须在意是否我墨门。” “这不就是先圣当年的心愿吗?” 东家说到这里哈哈笑起来。 掌柜的和店伙计们也哈哈笑了。 “别的先不说,这两年东家真是天天笑个不停,看到什么都高兴。” 夜色里点点灯的茶楼宛如繁星,伴着笑声在眨眼,高小六回头看了眼,摇摇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傻乐1 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前方夜色无边。 “九针。”他再次念了遍这个名字,摇头,“新名号,可不如我的无名好听埃” 说着将挂在腰里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