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这是一趟很愉悦的出行。 虽然赶路很辛苦。 虽然还要隐藏身份。 当见到晋王,见到墨门掌门率领的墨者们,再看到恢弘的铸造池。 这里有旧友,有故人之子,与旧友畅谈,与墨门掌门说古论今,最关键是看到故人之子,晋王能够担起皇帝委任,能够再多得皇帝的看重和父爱,梁寺很开心。 霍莲也很开心,他很少离开北境,去过一两次京城,但来到晋地新奇又轻松,不像去京城那样,时刻注意着身份举止。 现在回想起来,霍莲总觉得像梦一样,有时候怀疑开心是他幻想出来的,留在记忆的只有血,火,尸首和痛苦。 “接下来的事,你…..这个总说在场的人,应该知道吧。”他说。 七星哦了声,却没说话。 霍莲看着她似笑非笑:“太子来了,然后在铸造池中被你们墨门杀了。” 七星轻叹一口气:“这并非我们墨门意图,是个别人与晋王勾结。”她看向霍莲,“你也知道,当发现情况不对时,掌门立刻就封锁了整个铸造池。” “那又如何,太子死了,晋王之谋是箭离弦,再无回转。”霍莲说,“我义父亲眼看着死去的太子,出现在晋地的他已经被打上谋逆的罪印。” “梁将军!你出现在晋地,这件事你逃不过了!” 纷乱的火光中,晋王举着剑狂喊,看着死去的太子,他兴奋激动神情都扭曲了。 “难道你不助我吗?” “太子已死,如果本王不登基为帝,本王就是乱臣贼子。” “难道你要看着我去死吗?你要让我母妃被挖出棺椁暴尸荒野吗?” 梁寺看着双手的血,那是试图按住伤口救回太子染上的。 “我助了你,难道就不是乱臣贼子了吗?”他喃喃说。 他深受皇帝看重,守边境一辈子。 “有梁将军在,朕高枕无忧。”皇帝曾经这样夸赞他。 皇帝老了,朝政有些荒废,但他曾经的确让大周安居乐业。 太子虽然资质平平,性情倨傲,但嫡长之身,百官拥簇,大周国朝民生安稳传承。 晋王….. 虽然是他的故人之子,但并不像他的故人那般。 他没有比太子更优秀,且如果杀太子逼宫皇帝上位,可以想象国朝将迎来怎样的动荡。 就因为故人之子,他就要跟着一个亲王谋反? 他梁寺对得起谁?上对不起皇帝,下对不起万民。 啪的声响在霍莲耳边响起。 老将军重重地打自己的脸。 “八子。”火光中,梁寺看向他,眼神浑浊又清明,“我是不是从开始就做错了,我害了我自己倒也罢,我这是毁了天下太平,毁了北海军啊,毁了北境。” 是啊,是一开始错了一些,但没关系啊,还可以立刻改错啊。 抓了晋王,平息谋乱,对皇帝认错,一切都来得及。 但….. 由浓渐澹的夜色里霍莲再次笑起来。 “他不想从贼,又不舍杀贼,选择与晋王同死。” 从贼对不起天下,杀了贼,他无法面对故人。 而且让朝廷判罪的话,必然会被问出旧事,会被查问为何跟晋王私下往来,他梁寺声名狼藉死罪难逃倒也罢,已经故去的宜妃也休想再皇陵安寝。 从贼和不从贼,梁寺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 “你就当我跟晋王谋反了吧。” “八子,只有我死了,这场恶事才能制止,你们才能活着,北海军才能保住声誉。” 霍莲重复着梁寺说的话,一笑。 “然后我就把他杀了。” 至于杀的过程有多难过多痛苦多愤怒,就没必要说了。 霍莲看着七星,她不是也看到了? 后来那个掌门还主动借他一把剑,让他用来杀人,说剑锋利,不会让人痛苦。 之后还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剑送给他了,有机会见到他女儿就帮个忙,他女儿是什么什么怎么回事,也不想他在那种时候有没有听到能不能记住。 可能是也没别的办法了。 因为一口气说完,那个掌门也去死了。 室内安静一刻,两人似乎都各有所想,没有说话。 “所以,有什么可冤的?”霍莲说,“梁寺不肯杀贼,那就从贼,这就是真相,你还想要我到陛下跟前说什么真相?” 七星摇摇头:“但还是可以说的,真相就是晋王之乱的确是因为梁寺不从贼被阻止了,而且没有我们墨门协助,单单靠你带来的一队人马根本制止不了。” 她还真是依旧有话说,霍莲眉头一竖,不待他说话,七星再次开口。 “当然我明白了你的顾虑。”她说,“梁寺的事你不想说也对,不说就不说罢。” 霍莲的眉头皱起,她明白了?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要让你明白。”他说,“我不会让你离开到处去乱说。” 说到这里停顿一下。 “还有,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也知道你父亲对我有个请求。”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