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多看他一眼,刘宴就从来没理会过他。 这是第一次刘宴看他,跟他说话。 陆异之眼神没有丝毫退避,神情也没有丝毫羞惭,点点头:“是。” 是他的未婚妻被抢,该丢人该羞惭的不是他。 他陆异之坦坦然然不惧流言。 如果是别的官员,或者是没有去过玲珑坊的刘宴,可能都会在心里赞叹一句,真君子之风。 但刘宴的眼神却晦暗一刻,看着他,问:“那你怎么不去霍莲家把人抢回来?” 陆异之微微愕然,这是在对他不满? 不是人人都恨霍莲吗? 当然也很多人惧怕霍莲。 但刘宴不应该啊。 虽然心中疑惑,但并不耽搁陆异之回应,他抬手向御书房这边一礼:“我不欲让陛下难堪。” …… …… “不欲让朕难堪。” 听到殿外侍立的内侍们传进来两人的对话,皇帝重复一遍,神情感慨。 “陆翰林真是心智坚定又透彻。” 真要是向刘宴说的那样跑去霍莲家抢人,两个朝廷官员闹起来,他这个皇帝最丢人,不罚也得罚,怎么罚,罚轻罚重,都要被议论,可不是他最难堪嘛。 “刘大人看起来很不高兴呢。”内侍小声说,“我看他手里还拿着奏章,该不是要弹劾吧。” 皇帝有些无奈:“这关他什么事。” 正皱眉,又有内侍进来说:“陛下,刘大人走了。” 走了? 不弹劾了? …… …… 陆异之说完这句话,就告辞了。 虽然他坦然不惧,但这是伤心事,他并不欲多谈。 刘宴也没有再喊住他追问什么,而是看着他的背影。 原来只是不欲皇帝为难,并不在意那个未婚妻。 真是一位深谙帝心的年轻人。 这年轻的官员是要踏着未婚妻被抢这件坏事,将自己的前程变成好事啊。 刘宴忽地忍不住笑了。 可惜啊。 聪明是聪明。 但他可知道,他深情不移,用来对皇帝表明心志的未婚妻是什么人? 墨徒。 还是墨门掌门。 只要她的身份被揭穿,不管知道不知道,在皇帝面前,陆异之百口莫辩,死路一条。 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性命。 刘宴的笑又散去,眼神沉沉。 人想死吗?人从来不想死,他当初关在晋王牢房生不如死的时候,当匠女燕说吃豆子喝汤能活的时候,他还不是毫不犹豫伸出了手。 陆异之那个年轻人,连死亡的威胁都没经历过,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要不死,要保住权势,他会怎么做? 为了不让身份被揭穿,他会对七星言听计从,成为被墨门操控的棋子。 这个七星,重聚墨门还不够,竟然还要染指朝堂。 这跟当初勾结晋王谋逆有什么区别? 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知不知道她的母亲是个心思纯正的墨者,她却要让墨者继续滑向乱罪深渊! 刘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看向皇帝御书房,抬脚迈步。 “我的女儿将来会不会像我?” “算了,不像我也没关系,她能来到世上好好活着就好。” 耳边似乎又响起匠女燕的声音。 好好活着。 匠女燕已经死了。 她的女儿…… 刘宴收住脚,看着一步之遥的门,门前侍立的内侍已经对他施礼,准备通传了。 刘宴转过身,大步而去。 俯身施礼的内侍抬起头愣住了。 这刘大人,干什么呢。 内侍呆立没多久,有内侍从前方一溜小跑,眼神几分兴奋。 “霍都督来了。”他低声说。 门外内侍忙小声问:“跟陆翰林遇上了?打起来了?” 内侍喘着气摇头:“没有,陆翰林拐弯去翰林院了,正好错开,不过,刘寺卿拦住霍都督了。” 哎呦,内侍忙进去禀告皇帝。 这两人也不能打起来啊。 还好皇帝刚提起心,霍莲就进来了,看样子没说几句话,也没有打起来。 皇帝跟霍莲不用含蓄,直接问:“刘寺卿跟你说什么了?” 霍莲神情木然:“他问我大义灭亲砍掉义父的头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皇帝愕然。 一旁内侍哎呦一声:“陛下,刘宴是在替梁贼喊冤吗?” 皇帝又恢复了神情,笑了笑,摇头:“不是,他不是那种人。” 刘宴道学板正,绝不会对谋乱之人同情,更何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晋王恶行。 皇帝看着霍莲,带着几分同情:“看吧,他也看不惯你抢人未婚妻了,嘲讽你呢。” 话音落,想到身为皇帝该做什么,脸一沉。 “还不还人?” 霍莲摇头:“臣不还。” 皇帝伸手一指:“滚出去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