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他们的手段,与我何干?去吧,把伤养好,别再给我丢脸。”卫昭南再也没看阿九一眼,长身玉立于案边,狼毫于青玉砚内轻旋,转眼便见其挥毫泼墨,笔下行草如行云流水般悬于纸上,字迹宛若秋光浮动,从容间却暗藏机锋,。
“还有,乔公子那里你也不必去了,那人已经死了。”
见主子说得如此轻松,阿九一愣,抬头凝视着卫昭南被残阳映红了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其眼睑下晕开了层淡淡的暗影,面上无惊无喜无虑无忧,上一刻的暴雨狰狞马上便可以化作下一秒的潋滟沉静,真真叫人越发琢磨不透了……
夜色如水,月华凉薄。
乔府里悲悲戚戚哭声零落,放眼望去,满院皆是白色的灯笼丧幡,一个个繁复的“奠”字凭空给这晚风中的深宅大院招徕了几分鬼气。
“哼嘤……”一声,陆小蛮悠悠转醒,只觉自己膝底冰凉,双手被反剪着,隐约觉得像是系了个捆仙结,跟前更有一名男子穿戴整齐地躺在厅堂之上,周遭摆满了黄白的小花,清淡的香气堪堪遮住了他身上正慢慢散出的腐烂的气息。
乔公子?小蛮疑惑地抬头,再细看那尸体,正是前几日死在阿清手里的乔大公子,只是其体颈部位置并不怎么端正,叫人看着直有种想去为其扳正的冲动。
显然,此处已非城尉府大牢,正当小蛮想抬起头搞搞清楚之时,却听一个虽清脆却强压着怒气的声音从身后跌跌撞撞传了来,咬牙切齿地恨不能把自己生吞活剥。
“母亲,那个小贱人醒了!”
窸窸窣窣的衣裙擦地和脚步声缓缓朝这边移了过来,夹带着几句悲痛欲绝的抽泣和唾骂,随后便有一双白面儿黑底的绣鞋落在小蛮跟前,朝她肩窝狠狠踹了一脚,力度不大,但也隐隐作痛。
“啐!贱人!母亲,相公死的冤枉,您可要替他做主啊!”乔公子的正室夫人声泪俱下,痛陈小蛮的种种罪状,两只哭肿的核桃眼明明只有那般大小却偏要使劲儿瞪着,叫那本就眼白占了大半的眸子更显狰狞。
“淑芬,你先起来,我自有决断。”
“是啊,姐姐,相公死得不明不白,母亲自会做主,给咱们姐妹一个公断。”
原先说话的妇人经身侧一貌美如花清似芙蓉的女子搀扶了起来,一双吊睛扔死死地盯着下头的小蛮,神情说不出的凄婉幽怨。
“你就是陆小蛮?就是杀我儿的凶手?”屋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下来,良久才有了一个极尽疲惫的声音幽幽响起,个中有威严,有痛心,有恨意,而小蛮的视线恰巧与其相撞,原是一身着素缟的老妇,鬓角斑白,清泪点点,气息微喘,仿佛说上一句话便要耗尽这一身的力气,乍一看,还着实叫人于心不忍。
敢情这是兴师问罪来了?陆小蛮轻哼一声。她并非善类,对于敢染指自己的人可从未手下留情过。纵然是阿清下手重了些,纵然那乔公子未曾对自己做过什么,但意图不轨就是罪,有了想法却没本事,只能怪其命不好,反正,他若不死,事情一旦传了出去,自己跟阿清的下场也未必就会比现在好上几分。
“夫人把我从城尉大牢里千辛万苦地弄到这儿来,是要小蛮认罪伏诛啊,还是想叫乔公子再看一眼他的心爱之人?”
“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下流坯子!”老妇尚未开口,乔公子的正妻便开始浑身战栗个不停,葱根儿似的指头一刻也不停地指点着小蛮,“母亲,您瞧见了吧!她害了您儿子不说还如此振振有词,这种下贱东西,就该千刀万剐,丢进那油锅都嫌不过分!”
瞟了眼自己的儿媳,端坐在上首的老妇人悲则悲矣,却还没失了理智。一双锐利无比的眸子像是要把小蛮看穿一般,银牙紧咬,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