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已是夏初,北燕贵族虽十分热衷于围猎,但一般都是春秋两季。夏季的猎场上委实太过炎热,且打下的猎物若不及时处理,容易变质腐坏,动物皮毛也不好保存。
只不过萧衍这招实在太过毒辣,归根到底,他还只是北燕太子而已。萧延宗管不住自己的儿子,便等同于和南楚撕破脸皮了。熙华公主是女流之辈固然不足为据,但若是南楚皇帝听闻此事后兴师问罪,他也是无可奈何。
他既不想阻止萧衍的狂妄行为,又不想对姻亲之国失礼,便只有避开风头这一个下策可行了。
这样一来,他既可以不用和熙华公主过早碰面,又可以让萧衍的计划暂时搁浅。太子身为宗庙社稷的继承人,册立侧妃一事非同小可,总不能在猎场上举行。
宫里自有皇后去应付远嫁而来的熙华公主,反正这门亲事是她的主意,收拾烂摊子也是应该的。等到萧延宗避过这一阵子的风头回京后,大可以下诏将太子斥责一番。到了那个时候,萧衍再提起册立侧妃一事,他便可以顺水推舟,让萧衍先征得正妃的同意。
总而言之,无论这个侧妃立得成立不成,萧延宗都可以将身上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这种行为虽然有掩耳盗铃之嫌,躲不过天下悠悠众口,但南楚却没有办法借着这个由头向北燕发难了。
傅妧不得不佩服萧延宗的心机算计,只不过短短一天,他就想到了这样的好法子。
皇帝一声令下,京中权贵已经雷厉风行地开始准备围猎事宜了。毕竟,打猎是北燕贵族们都很喜欢的活动,而且,太子很快就要完婚,其余诸位皇子也到了该选妃的年纪了。像围猎这种活动,无异于皇家的相亲大会,因此,虽然天气并不是很适宜,但上表请求去围猎的权贵还是数不胜数。
青州猎场离帝都不过两日的路程,或许因为草原空旷的缘故,气候倒是比帝都要凉爽许多。傅妧自小生活在江南,不比北国女儿身子强健,一路上吹多了风,很是有些头疼,便在帐篷里歇息了几天,不曾出去。
然而这一天,韩宁却忽然找上门来了。
傅妧已经听简兮说过,在众多贵族小姐中,韩宁这几天收获的猎物最多,还得到了萧延宗的大力赞赏,还说要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韩家一直想让韩宁嫁给萧衍,这个主意打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天一直是月贵妃韩氏伴驾,多吹点耳边风也不奇怪。萧延宗那么狡猾,说这样的话无非是暂时安抚一下韩氏罢了。
元盈日前才刚刚抵达帝都,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是不会公然和南楚的面子过不去的。
那么,韩宁这次上门,是沉不住气了,还是专意来挑衅的?
“请她进来。”傅妧莞尔一笑,她现在已经韩家人的眼中钉了,简兮虽然已经回来了,但她之前受伤太重,萧衍担心她一个人不足以保护傅妧,便在帐外安排了四名身手一流的护卫。
没有得到傅妧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随便进来。韩宁在门外大约已经和护卫们起了争执,进来时一张脸都是黑的。
“彩云郡主来这儿有何贵干?”傅妧笑意盈盈,“莫不是想我了?”
韩宁看着傅妧脸上狐狸一般的笑意,忽然觉得她这种神态和语气特别像一个人。那个人,在表面上对她也是如此亲热,让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但实际上,韩宁知道,他对她是极疏远的。
她忽然觉得嫉妒,眼前这个女人,是因为和他朝夕相处,才学会了他说话的口气和神情吗?
“南人女子都是你这样不中用吗?来了只知道躲在帐篷里,连马背都没上过!”韩宁记起了自己的来意,语气颇为轻蔑。
听到她的话,傅妧只是眨眨眼睛,不置一词。
韩宁皱眉道:“敢不敢和我比一场?你若是输了,就没资格做他的侧妃!”说话时,她眼中已隐隐露出凶光,祖父已经给她下了严令,让她把傅妧这个不速之客想办法处理掉。
“身为韩家的女儿,已经被人抢去了正妃的位子,连个女官都要爬到你头上来了,这样没用的人,韩家不需要!”她记起祖父的话,随即咬紧牙关看向傅妧,逼问道:“你敢不敢?”
“可惜,”傅妧悠悠开口,“这个赌注并不合我心意呢。”
韩宁急道:“那你要赌什么?”
傅妧忽然神秘一笑,她的眼睛好像有种魔力,让韩宁也无法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