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把解药给我。”太后竟然挣扎着从座位上站了起來。枯瘦十指向前张开。在幽暗的室内看上去竟有点可怖。
傅妧终于再也忍不住。走到窗前狠狠将那些飘垂的帐幔拉开。日光登时透入。殿内亮堂了许多。然而太后却尖叫了一声。退到了内殿一个仍旧黑暗的角落。身子簌簌发抖。
傅妧皱眉看去。这才看清楚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颜色。她手背上刚刚被阳光照到的地方。竟像是被灼伤了一样。看到这样一个垂暮老人如此凄惨地蜷缩在角落里。傅妧不由得心生不忍。回身将窗户重新掩好。才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病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能见光……想來对于这种疑难杂症。连太医也沒有办法吧。因此只好取了这么个笨法子。让太后长久地待在黑暗中。
她终于明白刚才看到太后时的怪异感觉是从何而來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如果被迫在黑暗中待了几个月。怕是也会变得不正常了。
见能伤害到自己的光亮已经完全消失。太后才挣扎着起來。语气已经几近于恳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我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
她几乎是匍匐着爬到了傅妧脚边。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裙边。单薄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如看上去如沟壑遍布的树皮般粗糙。
曾经在大殿上斥责过元洵的太后。那般威严天成。如今在这间昏暗的寝殿中。却卑微至此。傅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用力把裙摆从她手中拉出來。这才急急道:“我沒有什么解药。”
太后恍若未闻。只继续伸出了手。哀求道:“求你了。我还不想死……”
殿内忽然传來了轧轧的机械移动声。傅妧愕然看向前方。只见墙上不知何时竟打开了一道暗门。而秦烨。正坐在轮椅上。被一个宦官推着出來。
他來得好快。傅妧登时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后背几已靠上紧闭的殿门。预备着一有变故就开门出去。
“皇儿。你來的正好。快救救母后。让她把解药给我。”太后扶着他轮椅的把手起身。“你把那个婢女还给她……还有……还有那个刺客。都还给她。让她把解药给我。”她已经语无伦次。语声中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
“你还不明白吗。”傅妧冷冷出声。“我根本就沒有给你下毒。”
“胡说。明明是你说。对我下了毒。还让那个婢女來监视我。就是为了保住那个小杂种的性命。”听得她否认。太后顿时提高了声音。
见傅妧不说话。她的语气又软下來几分:“你不是想救洛奕吗。哀家都可以答应你。我的皇儿就在这里。只要他说一句话。就可以放了他们。随便你们远走高飞。”
傅妧冷哼了一声。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好啊。那你现在让他把他们带到这里來。我就考虑答应你。”
听她肯松口。太后登时大喜过望。对秦烨道:“你听到了吗。还不快把他们带到这里來。”
秦烨沒有动。也沒有说话。太后愕然地看向他。厉声道:“你听到了吗。哀家让你答应她的一切条件。”
秦烨却忽然笑了。笑声低沉而怨毒。良久。他才以同样的声音开口道:“好啊。只要你把父皇留下的遗诏交给我。或者。告诉我在哪里。也是一样的。”
“什么。”太后愕然地后退了一步。
傅妧忍不住冷笑。果然。秦烨对太后的孝心中还另有乾坤。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简单。事实上。对于秦烨这种人來说。亲情能算得了什么呢。能让他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对太后表现的如此恭敬孝顺的原因。大约就是他刚才提到的那份遗诏吧。
遗诏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容呢。从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想來。西陇的上一位皇帝似乎死的也不是很明白。而且在时间上。和秦颐的死亡极为接近。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先后毒害了他们。
太后身为先帝的枕边人。又是孝奉太子的亲生母亲。不可能什么都沒有察觉到。所以。她利用了唯一能震慑住凶手的东西。就是遗诏。
这样看來。当年犯下这两桩凶案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烨了。
虽然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但这一刻。傅妧才真正觉得。他罪无可恕。世上所能犯的罪孽。他几乎都已经占齐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拦住秦飞雪。这样的人。连死对他來说都太便宜了。
傅妧冷然开口:“太后。你该明白了吧。下毒害你的并不是我。而是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