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里,只有元洵傅妧等人不曾下跪,看上去格外扎眼。
见到太后稳步走过来,都不用侍女搀扶,元洵不免有些慌神。他之前明明听秦飞雪说过,太后已经病入膏肓了,看她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再联想到那天太后吐血,元洵已经觉得十有**能肯定,是秦飞雪给太后下了毒。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吐血不止,今天就这么精神抖擞,吃了仙丹也不过如此!
林宏忙走上前去,向太后解释这一番来龙去脉。太后一边凝神细听,一边缓缓打量着站在大殿中央的那群人。
她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眼珠并没有一般老年人的浑浊之态,目光十分锐利,元洵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舒服。
听完后,她忽然开口对元洵道:“你过来。”
元洵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太后眼眸微眯,忽然扬起巴掌重重打在元洵脸上。那一巴掌用力极大,元洵的脸上登时起了红痕。
元洵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过这种屈辱,想也没想就抬手指着太后道:“你……”
然而还没等他把“你”字后面的话说出来,已经有带刀侍卫上前护住太后,肃然道:“太子殿下,请注意您的举止,这位是本国天后,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然而元洵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当下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就嚷道:“太后又怎样,本太子自打生下来,就没被人这样羞辱过!”
秦峥漫不经心道:“那你今天是见识到了。”
元洵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太后已经冷冷道:“正是因为你的父皇母后疏于管教,才让你养成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身为一国太子,在我西陇的地盘上如此放肆,也是你父皇母后的授意不成?”
“这……”元洵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对方一个暮年老妪,言辞竟然如此犀利,一下子戳中了他的软肋,还把一件小事上升到了两国之间的高度,这话,倒是不能随便接了。
太后见他语塞,当即冷笑一声道:“峥儿是我西陇堂堂的六皇子,是哀家的亲孙儿,就算你是南楚太子,也不能对他如此放肆,今天那一巴掌算是一点小教训,如果还有下次,哀家会先行惩治了你,再修书去向南楚皇帝解释原由!”
元洵也不是傻子,当下态度一转,勉强道:“太后娘娘教训的是,是我刚才冒犯了,”他又转向秦峥,“还请六皇子也见谅。”
秦峥毫不在意地拂了拂前襟上的酒水,淡淡道:“非我族类,我自然是不会随便计较的。”
“你!”元洵听出他的话音,是在暗讽刚才说他是疯狗一事,不由得怒火中烧,偏偏碍于有太后在场,不好随便发作,只好先忍下这一口气来。
他自以为已经做了极大的让步,太后却又道:“今天发生的事,是我们西陇的家务事,太子若是没别的事的话,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但是……”元洵不甘心地上前一步,“飞雪公主至今下落不明,一定是这两个妖人绑架了公主,图谋不轨!”
傅妧暗自叹息一声,元洵并不蠢笨,从刚才的忍气吞声道歉就能看出,他也是颇懂审时度势的。这样的人,倘若生在寻常人家,必是如鱼得水。只可惜,他的那点聪明,在以权谋心术为生的帝王家,终究还是不够用的。
果然,太后只淡淡道:“一切尚未有定论,你还是先回去吧。”说罢,她便转身对林宏道:“将这两个人带到我宫中,哀家要亲自问话,同时让太医全力救治皇帝和皇后,再派人在宫里寻找飞雪的下落,一定都要做到。”
林宏忙不迭应下,心里却已经有了七八分打算,太后刚才说的是“问话”而不是审问,难道内中别有隐情?
只是这一番疑虑只能在心里想想,无论如何问不出口。待目送秦峥扶着太后离开后,他才着手一一做事,派人好生送了洛奕和傅妧去太后的寝殿,又命群臣暂时留在宫中,自己则亲自去看太医救治皇帝。
那花白胡子的太医令见他进来,忙行礼道:“相爷放心,陛下并无大碍,只是前一段时间失血过多,又过量服食了安神的药物,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宏这才放下心来,下意识地追问道:“失血过多?陛下这是……”
就在这时,静卧在榻上的秦烨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太医令这才自知失言,然而已经晚了。
“把太医令拉出去,杖毙!”寂静的寝殿中,秦烨的声音充满戾气。
林宏心中一惊,忙不迭跪下请罪,好在秦烨并没有要处置他的意思,饶是如此,林宏背后的冷汗还是浸透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