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还没唱完,秦飞雪听到外面叫卖冰糖葫芦,便来了兴致,非要自己亲自去挑。元洵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自然是追着去陪伴佳人了。
秦峥淡淡道:“还不跟上去,若是公主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包厢里的侍卫们互相看了看,便都匆匆追了出去,将这戏楼上的一方包厢,留给了那久别重逢的两人。
傅妧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假如娘亲和许则宁侥幸生还,重逢的那一刻,该是何等喜悦。然而,这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却全然不是那份心情。
她眼底的红涌起又褪去,最终开口时,却是质问的语气:“我娘在哪里?”
秦峥并没有看她,只是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啜饮了一口,淡淡道:“洛离姑娘是南楚人?”
他语气淡漠,若不是熟悉的脸和声音,傅妧真的要以为坐在旁边的是个陌生人。
“许则宁,你……”
她连名带姓地叫出他的名字,对方却不动声色:“在下的字确实是则宁,只不过不姓许,而是姓秦。”
三言两语,把她想说的话完全堵死。傅妧心内登时燃起了怒气:“好,秦峥,请教一句,今年四月初六,子夜时分,你人在何处?”
见他不答,她的语气越发凝重了几分:“南楚帝都外,城郊小道,你和两人同乘一架马车一路向北,后来那年轻女子先下了车,你和昏迷在车厢中的老妇人坐在着火的马车上,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里饱含着压抑的怒气,秦峥终于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无可奉告。”他的唇齿间最终挤出这四个字来,浇灭了傅妧眼底仅存的期待。他起身要走,傅妧却抢到了他身前,在他终于泛起了波澜的目光注视中,缓缓屈膝下跪。
她仰起脸,眼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究竟要怎样,才能把娘亲的下落告诉我?你回西陇,是想要这个皇位吗?我可以帮你,做什么都可以,只要……”
“她死了,”秦峥简短道,沉默片刻后又补充道,“所以,你再怎么求我,都没有用,因为我没有本事把一个死人从地府里带回来。”
他再次抬步,她却固执地抓住了他的衣袍下摆:“是怎么死的?就算死了,也该有埋骨之处吧?”
他叹息一声,终于弯下身子,坚定地把她的手掰开来。就在这时,一个毫不掩饰的讶异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秦峥直起身子,对上秦飞雪和元洵的目光,平静道:“没什么,不过是这个丫头不小心把茶水泼到了我身上,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秦飞雪看着他下了楼,这才把手里的冰糖葫芦交给元洵,自己来扶傅妧:“何必那么害怕呢,六哥的脾气其实是很好的,就是有点儿洁癖,不要紧的。”
傅妧咬牙点了点头,周身骨节似乎仍在颤抖着,格格作响。
秦飞雪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真的是被吓着了,忙道:“今天的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元洵急道:“公主,不如让我派人先把她送回宫……”看到秦飞雪的目光,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好戏难得,不看完实在可惜。”
秦飞雪嫣然一笑:“这戏班子一时半会儿又跑不了,将来有的是机会。”说罢这一句,她向元洵点点头,便和傅妧一道下楼去了。
回到宫中,秦飞雪仔细盘问傅妧今天的事,得到的却只是默然。秦飞雪登时大为泄气,就在这时,傅妧却忽然抬头道:“公主,我想做件袍子去向六皇子赔罪。”
秦飞雪一怔:“不过是一件小事,何至于赔罪这么严重。”
傅妧目光黯然:“六皇子很爱惜他的衣袍,今天看起来真的很生气,他是公主您的兄长,公主待我这样好,我却总是在惹麻烦,如果不亲自去赔罪,实在于心不安。”
“可是……”秦飞雪犹豫道,“六哥并不住在宫里,我想要出宫并不难,但父皇他一向不喜欢我去几位哥哥的府邸的,如果带了侍卫,他们一定会向父皇告密……如果不带侍卫,最近都城里来了那么多人,又怕会危险……”
傅妧本想说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然而转念一想,又改口道:“这倒不难,我可以找到能保护公主的人。”
秦飞雪心里一动,已经大约猜到了傅妧说的人是谁。身为公主,这种事本应该毫不犹豫地拒绝,然而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