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风俗与南楚不同,皇子们年满十二岁便要出宫建府,不得在内宫居住。萧衍身为太子,则有东宫可居,免去了这一道麻烦。
萧衍借口要先沐浴梳洗后再去面圣,带着傅妧回了东宫,还毫不客气地将其他几位皇子都拒之门外。只不过他们前脚才刚到东宫,后脚两道旨意就传下来了。
前一道是萧延宗宣萧衍面圣,后一道却是皇后召傅妧觐见。
萧衍随意地将两道旨意都打开看了看,对傅妧道:“你猜,会是谁的腿脚跑得这样快?”
傅妧略一沉吟,便笑道:“虽然是盟友,总归是分工合作的,皇后那边自然是对你恋慕情深的彩云郡主去撺掇的,至于皇帝那头,似乎不是我应该担心的呢。”
萧衍挑挑眉毛:“分工合作……那我打算请南宫先生陪你去皇后那里,你又拿什么做回报呢?”
他的语气虽然轻松,但傅妧还是觉出了有些不对劲,下意识脱口而出道:“那是你的母后,你怎么也和别人一样,称她为皇后呢?”之所以这样说,也是萧衍的问题实在让她不好回答,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萧衍眸光一闪,嘴上却毫不在意道:“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好看的小说:。”
轻描淡写一句带过,然而傅妧还是本能地觉得,萧衍和皇后这对母子之间,似乎有点不对劲。之前在路上,他几乎把北燕宫廷的每个人都对她交待了一遍,却唯独在皇后的问题上选择视而不见,哪怕是傅妧主动问起时,他也是一语带过。
更让她起疑的是,萧衍竟然要让南宫先生陪她一起去。在北燕皇宫中,能让萧衍以这般尊敬口吻称呼的南宫先生,就只有宰相南宫玄瑜了。
虽然北燕的男女大防并不像南楚那般严谨,但南宫玄瑜毕竟是外臣,外臣公然出入皇后的宫室,还是陪同皇后宣召的宫女去的,整件事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傅妧不由得觉得,萧衍似乎是在防着他的母后。
可是……为什么?那不是他的母后吗?这世上,母子之间的关系是最亲密的,试问哪个做母亲的不会为自己的子女筹谋?就像……就像南楚皇后为元灏筹谋一般。
傅妧正在胡思乱想,萧衍已经带着南宫玄瑜回来了。这还是傅妧第一次见到这位天下第一才子,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南宫玄瑜淡淡一笑:“你是子彦的人,见到我不必如此惶恐。”
这是在变相地告诉她,他们是属于同一阵营的人。傅妧这才抬起头来打量对方,只见南宫玄瑜穿着一件普通布袍,颜色花样都不出挑,却显得他身材颀长,风度翩翩。虽然上了些年纪,却仍是个美男子,若不是两鬓有了零星白发,就算说是三十几许的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细想想,南宫慕云已经二十一岁了,他的父亲早年周游列国,年近三十才在北燕成婚,如今也是将近五十的人了。更何况他是朝中肱骨,镇日里忙于政务,早生华发也属正常。
傅妧兀自想得出神,却听到萧衍在旁边咳嗽了一声,她这才发觉南宫玄瑜嘴角也隐约有些笑意,看她的眼神柔和许多,像是在看个小孩子。然而那样柔和的眼神深处,却埋藏了一点担忧。
傅妧擅长观察别人的表情心思,当下忙收敛心神,再次规矩地行了一礼:“奴婢微末之身,有劳太傅了。”南宫玄瑜从前是做过萧衍的太傅,但萧衍及冠之后,东宫中的太傅所便关了。
当初他身兼宰相和太傅两职时,世人也多称呼他为宰相。如今傅妧称他为太傅而非宰相,显然是借着萧衍的关系,表达亲近之意。
南宫玄瑜与萧衍对视了一眼,眼下之意是对这女子的初步认可。
傅妧留意到了他们的神情,却装作不知,目光甚至淡淡地飘向了别处。南宫玄瑜的目光中带了点赞赏之意,开口道:“走吧!晚了皇后的传召,对你并不好。”
“是。”傅妧低低应了一声,便跟在南宫玄瑜身后去了。
东宫离皇后所居的中宫并不近,南宫玄瑜一路大步走在前头,却听到身后那少女道:“太傅,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位怎样的人呢?”
南宫玄瑜脚步一滞,并没有回头,只简短道:“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得了这样语意不明的回答,傅妧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加扩大了。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了师傅从前和她说过的一句话,那是在启程来北燕之前,师傅最后一次来傅府看她时说过的。
那时候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心里却隐约有种感觉,这句话应该在现在说出来。
“听说……皇后娘娘出身于大族耶律氏,从前的闺名叫做云珠?”
南宫玄瑜猛然停步,傅妧险些一头撞上去。看到对方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傅妧知道,自己大约是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