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妧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坐了多久,在铺天盖地涌来的绝望面前,时光的流逝已经无法引起她的任何注意了。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秋容惶恐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傅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如今的狼狈,傅妧勉强扯了扯嘴角,尽量用镇定的声音说道:“帮我取一套衣服来。”之前她的衣衫已经在和萧衍的纠缠中撕破了,穿着那样的衣服走出去的话,无疑是给人再添话柄。
待换好衣衫,秋容帮她梳头时,傅妧看着镜中的自己,勉强笑了一下,低声道:“若你后悔,可以向内务司请求重回训诫司,不必留在我身边。”
秋容愣了一下,拿着梳子的手登时一顿:“姑娘是嫌弃我无用吗?”
傅妧自嘲道:“无用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秋容却蹲下身子,恳切地抬头看着她:“我以为,这件事正是姑娘的机会啊?倘若能抓住北燕皇太子的心,岂不比做二殿下的王妃更加荣耀?”
想到萧衍的眼睛,傅妧忽然有种畏惧的感觉。若说萧衍是不见底的深潭,那么元灏便是一泓清泉,在南楚她已经一败涂地,又有什么自信能去北燕大展抱负呢?
更何况,她对元灏,还有那一丝扯不断理不清的情愫牵绊着,。
初见倾心,再见情惑。方才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的绝望,连同她也一并拖入谷底,永世不得超生。
那样的狼狈被他目睹后,她傅妧今后还有什么面目与他奢谈情爱?
秋容见她发怔,忙加快动作帮她把发髻盘好,又倒了杯茶放在她手里,这才小心翼翼道:“奴婢多嘴说一句,宫里杀人不见血,姑娘这样对二殿下不能忘情,到头来只会把自己置于险地。”
“走吧。”傅妧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站起身来。
走出内殿前,傅妧回头看到凌乱床榻上那一抹干涸的血迹,忽然觉得万箭攒心。
那些沦陷在黑暗中的记忆,越是想忘记越是在眼前。她终于沦为世人最为不齿的那种女人,妄想用身子攀龙附凤,跌得越惨,看客越是拍手称快。
想了想,她又回身自地上捡起那枚金钗,连同木匣一并交给秋容拿着,径直往凤池宫走去。
元盈既然已经目睹了这件事,那么无论她有没有看清楚自己是谁,这一劫始终是逃不过的。正好,她也很想去问问她们,既然看不惯她,为何不一刀杀了痛快,反而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布置暗害?
然而,真到了凤池宫时,跪在玉阶之下听着詹芳春和凌霜的证词时,她却只有苦笑的份。
詹芳春说,金钗确实是交给了她的,只不过并不是让她拿给公主,而是作为南楚的回礼呈给北燕太子。换而言之,就是说她傅妧从头到尾都知道眼下住在瑶华宫的不是熙华公主,而是太子萧衍。
凌霜与她口径一致,说是曾提出自己代劳,傅妧却坚持要自己送进去,自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
还有其他形形**的证人,比如说傅妧曾向他讨要催情之物的太医,又比如指证她在浣衣局就居心不良妄图勾引皇子的刘保。
当真是千夫所指,这一张网编织得滴水不漏,令她辩无可辩。
傅妧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心底却陡然生出深深的无力感。原来这场复仇从一开始,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罢了。妄想凭一己之身谋权谋心,妄图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终究只是一个“妄”字,却让她赔尽所有。
想要为娘亲争一口气一个地位,娘亲却已坠崖,连同许则宁一起死于非命,而她现在连罪魁祸首的影子都没有抓着。
想要借着与元灏的情意留在南楚,甚至嫁作王妃,却连清白都糊里糊涂赔给了旁人。
哀,莫大于心死。
傅妧忽然间没有了继续争辩的念头,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挺直了肩背,迎着皇后的目光一字字道:“我认罪,但凭处置。”
元盈气冲冲道:“母后,她都承认了,这种不检点的贱人,应当拉出去杖毙才是!”
皇后眉尖一抬,就要开口。然而,门外却忽然响起了宫监的通报声:“陛下驾到!”紧接着,南楚皇帝元恪便出现在门口。
皇后忙离座行礼,将元恪请上正座。
元盈仗着父皇宠爱,当下便上前要将此事重说一遍,谁知她才说了几句,元恪已然皱眉道:“身为公主,言行如此放肆,也不怕传出去落人话柄!”
元盈一愣,那句“请父皇做主”就此梗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