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傅妧静静立于小巷中,笑容比朝霞更耀眼。她朱唇轻启,语声婉转:“论世间伤人最深之物,莫过相思,此毒中毒时只觉酥麻,发作时疼痛却缠绵入骨,难以驱除,一如相思,故得此名。”
詹芳春的脸色渐渐变了,原本娇憨的眉眼一点点拉伸开来,最后凝定为冷硬。
“你相不相信,就算我中了毒,还是能轻而易举置你于死地?”詹芳春冷然道,语声再无从前那般故作娇俏,像是一瞬间就变了个人。
“相信!”傅妧微笑应对,丝毫不见慌乱:“只不过那样,你也要与我陪葬。”
她说话时,詹芳春自觉手背上的酥麻渐渐往臂上蔓延开去,只是这种酥麻并不使人难受,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相思散的名头她是听过的。虽然并不是致命的毒药,但若过了解毒的最佳时机,便会留下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的病痛,发作起来令人生不如死。
她当机立断,不再纠缠傅妧,而是立刻转身向巷口走去,其他书友正在看:。
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巷口,傅妧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向后踉跄了一步,幸好扶住了马车才没有跌倒。
嘀嗒……仿佛水珠坠落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响起,傅妧循声望去,只见血已经从车厢里漫了出来,顺着车辕滴落。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蔓延开来,傅妧心口一阵翻腾,捂着嘴干呕了几下才略微好了些。
心底仍有一丝后怕,刚才她说了谎,刺了詹芳春的那根银针上面,淬的并非是什么相思散,而是上次用来对付颜子潇的那种药。幸好詹芳春并没有看出破绽,急着去解毒了,否则,现在的她大约会和躺在车里的何芳差不多吧。
手里那枚香囊已经被她握得变形了,傅妧厌恶地看了它一眼,便将它丢到了一旁的王栾身上。王栾的眼皮还在无意识地颤动,看样子是缓过气来了,可见那个詹芳春刚才并未真的下死手。
不论她是出于良善也好,还是抱着想留下王栾的性命当替罪羊也罢,傅妧都无心再去想关于她的事,因为,那并不可能是真正的詹芳春。
一个小官吏的女儿,怎么可能拿到千金难求的子母香。而傅妧,也不会相信这是皇后指使她做的,皇后纵然有那个财力,却并不可能知道子母香和相思散这两种来自江湖的药物。况且,她相信,皇后如果真的要杀她的话,完全可以有更加天衣无缝的做法,而不是这般画蛇添足。
那么,除了皇后之外,还有谁要置她于死地?
傅妧猛然抬头,警惕地看了看小巷的两头,也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留下了仍未清醒的王栾,以及马车里那一具尸体。
回到傅府后,为了消除身上沾染的子母香,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人烧了艾叶水,自己在里面足足泡了一个时辰。
子母香本是由青蚨的传说化来,青蚨这种传说中的东西虽然无迹可寻,但百年前却有异人研制出了这种子母香。这种香常人虽闻不到,但经过特殊训练的飞鸟却能在远处轻而易举地追踪而来。
况且子母香沾染在衣服上极难去除,傅妧已经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派人丢掉了,还是无法放心。这艾叶煮水的法子,还是她听师傅提过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还是姑且一试了。
傅妧的双颊已经被热气熏蒸得嫣红,宛若桃花般娇艳,在氤氲的水汽里,她缓缓睁开眼睛,纯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回到娘亲房里时,新来的王妈正在给沈氏梳头,傅妧轻轻走过去,作势要接过王妈手中的发梳,淡淡道:“让我来吧。”
王妈笑着点点头,将梳子递过来,两手相触的瞬间,傅妧指间银光一闪,王妈只觉手上一麻,梳子登时落在地上。
“对不起,大小姐,我这就捡起来……”王妈忙不迭弯腰去捡,后颈却陡然传来一阵刺痛,她还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听到这不同寻常的举动,沈氏立刻从软榻上支起身来,失声道:“怎么了?”
傅妧轻轻掩住沈氏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娘,你不要声张,我带你回家,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好不好?”
她的语气已几近恳求,沈氏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信赖地点了点头。
傅妧迅速脱下王妈的衣服,帮着沈氏换上了。当初她之所以选王妈来服侍,便是相中她的身材与沈氏有几分相似。
傅妧自己早就预备好了易容的东西,她虽然学艺不精,但想来趁着黄昏的时候,守门人也未必能看出什么。
今夜,她就要带着娘亲离开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