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行事雷厉风行,下达旨意后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傅妧已经同其他三位女官一起候在了城门处,只等皇后的赏赐发下来,便可以领了出宫了。
傅妧看着那三名少女脸上难以掩饰的欣喜欢悦之情,心中竟隐约有些羡慕。
对于一入宫就注定了要背井离乡的她们来说,能在远赴北燕前回一趟家和父母亲人团聚,无异于天大的恩典。她们的快乐那样简单,全然不知道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背后,究竟隐藏了怎样残酷的内情。
有的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至少可以让自己活得不必太累。
看到傅妧一直在盯着这边发愣,原本还在和同伴说笑的一名少女好奇地走近了些,微笑道:“你也是要随公主远嫁的女官么,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傅妧淡淡答道:“我入宫后一直居住在别处。”
她虽并无炫耀之意,但这话被另外两名少女听到,脸色顿时就不好看起来。傅妧心下暗自好笑,倘若她们知道她所谓的别的地方是浣衣局,估计连嘲笑都不屑于,怎么还会露出这样嫉妒的表情,。
然而那主动与她搭话的少女却毫无异样,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她相貌甚是甜美,只要稍微有点笑容,颊侧便旋起两个酒窝:“我叫詹芳春,你呢?”
“傅妧。”她简单答道,语气甚是冷淡。
詹芳春却浑然不觉似的,兀自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傅妧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自己倒也能说得起劲。末了,还非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要送给她。
傅妧本就不喜拿旁人的东西,因此百般推辞,詹芳春却微嘟起了嘴,委委屈屈道:“人家和姐姐一见如故,若姐姐连这点小东西都不肯接受,便是不喜欢我。”说着,连眼圈也都红了,竟像是个孩子一般。
面对这样的女孩子,傅妧也不免心内一软,想要推开的手怎么也推不出去了。
詹芳春登时破涕为笑,在傅妧周身上下比划了一阵,最后把香囊挂在了她的前襟上,自己退后两步端详一下,笑得越发灿烂了几分。傅妧素来不喜熏香,好在那香囊的气味甚为清淡,若不仔细几乎闻不出来。
看到詹芳春心满意足的笑容,傅妧不禁也牵起唇角向她笑了笑。
两人还未说话,皇后身边的宫监已经带了四个手捧托盘的婢女走了过来。傅妧四人虽为陪嫁女官,按理说无需向太监行礼,但对于这种在皇后身边伺候的人,还是礼貌地低了低头。
那宫监打量了她们四人一番,才慢条斯理开口道:“这是皇后娘娘给你们和家人的赏赐,都记住了,三天后要按时回宫销假,能当公主的随驾女官是你们的福气,都给我放明白点,出宫后举止要规矩,别害了自个儿也带累了父母家人。”
“都听明白了?”见她们唯唯诺诺点头,那宫监才一挥手,示意婢女将托盘送到她们面前。
傅妧只看了一眼,唇角已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她面前的托盘上,金珠和首饰要比其余三盘足足多出一倍有余,十分惹人注目。仿佛觉得这样还不够,她们依次登上宫门外备着的马车时,清楚地听到那宫监对车夫吩咐道:“娘娘交待了,先送傅姑娘回府,傅提督的府邸就在南四街,记着了没?”
有限的车厢空间内,对面两人嫉恨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
待马车开始前行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原来是傅家的大小姐,无怪皇后那样另眼相看,果真是比我们尊贵得多了。”
另一人阴阳怪气地在旁帮腔道:“再尊贵又怎样,也越不过公主殿下去,横竖和我们不过是一样的人罢了。”
对这些尖酸刻薄的话,傅妧不过一笑置之,詹芳春却在一旁忍不住小声道:“大家都是要背井离乡跟着公主去北燕的,何必这样剑拔弩张的,伤了和气。”
“呦,我们可不像你这么软骨头,见了高枝儿就巴不得地贴上去了,小心这枝头经不起,摔下来就惨了。”
詹芳春脸色变了变,又看了看一直无动于衷的傅妧,声音也大了些:“你什么意思?”
三女登时吵了起来,傅妧只觉不胜其烦,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看。对面那两名少女,王栾是王将军家的庶女,另一个何芳虽是嫡出,但其父不过是京城中的六品官吏罢了,出身不高。
女子天性善妒,她们平常在家里和宫里都是唯唯诺诺的,只有面对并不相熟又看上去软弱可欺的对手,她们才会本性毕露。
这样的人的心思,一眼就可以看透,不必多花心思。倒是詹芳春,无缘无故地就要和她套近乎,却有点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