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宫门在身后闭合,傅妧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向前走去。
她一直数着日子过的,入宫不过短短十四天,却漫长如永不完结。如今乍然走出那重重宫墙,心下却不免有做梦般的欢喜,纵然欣喜,却仍觉得悬在半空,并不踏实。
在宫里那样小心翼翼的走路方式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使已经出来了,身体还本能地遵循着之前的规则,落步无声。
傅妧无奈地笑笑,可以加快了脚步,身后却陡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手便按在了她肩上。
傅妧瞬间心生警惕,隐在袖中的手本能地抓住了针囊。
元澈见她不回头,颈肩处却僵硬了,立刻知道是自己吓着了她,忙缩回手出声道:“你不要怕,是我。皇兄他……公务繁忙没办法来送你回去,所以我来代劳……”
傅妧回眸道:“是怕我就这么跑了,公主的陪嫁落了空,才着急来看住我的吧?”
元澈立刻竖起眉毛反驳道:“不是,!我有那么闲吗?”
看到他喜怒皆形于色的脸,傅妧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话中带刺了,当即浅笑道:“不过是说句玩笑话,如何就恼了?”
归根结底,她还是怨恨着元灏的,同为皇子,为何元澈能做到的他却做不到?愈是要这样避嫌,愈是证明了他心里并不止单单有她,还有权位,显然,后者的分量要比她大得多了。
元澈虽长了十六七岁,但归根结底还是少年心性,当下便挥挥手道:“算了,横竖这里到傅府也不过几步路程,我回去了。”
傅妧只微微颔首,便继续走自己的路,等了一会儿,她回头时看到元澈已走到街角处,这才加快脚步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倘若这时候元澈回头看看,便能发现她所走的并不是回傅家的方向,然而他已经在街角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宫监身影,想来是在跟踪傅妧的,当下便过去打发了他们。待他终于解决了手头的事回头时,傅妧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元澈倒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替她赶走了宫里派来监视的人就算了,对于兄长和傅妧的事,他知道的也算清楚,所以毫不担心傅妧会逃走。
元澈刚回到棠棣宫,从三宝嘴里问出元灏在书房的事,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元灏手中毛笔未停,眼睛也仍牢牢地盯着案上的画纸,口中却道:“回来了?”
元澈的小把戏被兄长识破,便提气一跃,跃过矮几时伸手在上面捞了个梨子,这才靠到元灏身边,含糊不清道:“你这么挂心,为什么不自己送她回去,宫里耳目多,在宫外想避开他们还不是容易的事吗?”
元灏手中的毛笔在画纸上顿了顿,半晌才道:“你不懂。”
元澈费力地吞下口中食物,这才正色道:“我不懂不要紧,若她也不懂,可就麻烦了。”
元灏的笔再次在纸上一顿,笔端墨汁在纸上迅速晕染开来,乌黑一片。元澈见自己的话已经达到效果,便不再多说,将啃得差不多的梨核顺手丢出窗外,窗外却陡然传来一声吸气声。
元澈耳力灵敏,当下便合身自窗口扑出,揪出了在窗下偷听的元泓,教训道:“怎么连你也鬼鬼祟祟听起壁角来了,知不知道这种事做多了就不是男人了?会变成太监!”
元泓被当场揭穿,倒还十分镇定,只撇嘴轻轻吐出两个字:“乱说!”
元澈顿时来了气,揪住他的耳朵便向屋内走去:“做错了事还这个态度,跟我去找二哥评评理去!”
他们还没走到门口,元灏却已经匆匆跑了出去。元澈还没反应过来时,手里的元泓已经挣脱了他的掌握,径自走进了书房。
“怎么向母后交待?”静默了一会子,元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元澈这才回过神来。他回头看时,只见原本摆放在案头的砚台已经在地上摔碎了,墨汁淋漓一地,显然是元灏走的时候太急,衣摆不慎将砚台带了下来。
看来,二哥这次是真的动了情……元澈心道,脸上却不知不觉攀上了一丝阴影。倘若让母后知道了这件事,难保过去的事不会重演。
“绝对不能让母后知道!”他突然大声道,几步跨到元泓身旁,抓住他的肩膀叮嘱道:“你不准向母后告密,听到了没?要是被我知道了,一定把你吊起来打!”
面对他的威胁,元泓只是眨了眨眼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而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元澈满意,最后,元泓终于受不了了,皱眉道:“我保证不说,可以放开手了吧?”
元澈这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松开了揪住他耳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