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屋里没有点灯,只如银月光自窗外洒进来,一缕琴音,悠悠渺渺,仿佛迷雾轻烟,以为触手可及,握在手里却又什么也没有。
凌悠然推门进去,只见绝雪衣墨发,静坐窗前,有月色在素白的指尖轻舞,那绝色的面容逆着月光,却焕发比月色更清冷耀眼的光华。
“决定了?”他问,琴声未歇,头也不回。
“决定了。”简单三字,却字字含恸。她面色平静无波向前走去,内心多少挣扎与伤痛尽都埋起。
一转眼,看见他琴案之前放置的一小盆植物。婴儿巴掌大的花,含苞待放,紧紧蜷在一个白色的瓷盆里。花萼深黑,往上渐渐演变成红,周围氤氲着一层朦胧的光辉,浅淡如橘,仿佛火焰在燃烧。
这便是“隔世”了?她神色一恍,不由自主地伸出食指轻轻一碰,那花蓦然绽开,鲜红的触须伸出来在她指尖叮了一口,凌悠然吓得忙缩回手,脸上惊异不定。
琴声戛然而止,绝看看那张牙舞爪的几根触须,目光迂回到她脸上,微微翻卷,低低一叹。心道:或许,这是命运的安排。
凌悠然定定看着他,不知为何,从那淡漠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春水涟漪。
素白的手伸过来,轻轻捏住她的食指,唇微微张开,慢慢含进嘴里,轻轻一吸,凌悠然只觉得那一吸似乎将自己的心魂都给吸了进去,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指尖明明是浅浅温度,却仿佛被火灼烧,滚烫灼人直到心底。
“绝——”微颤的嗓音带着一丝甜腻的意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微微一顿,随即张口吐出她的手指,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看着她,眼底清明,无情无欲。
“既决定了,那么,开始吧。”绝长身而起,宽大的衣袖缓缓拂过琴弦,发出一丝杂乱的音调,微微飘动的衣袂,在她眼前如流云划过,留下淡淡的兰花香。
凌悠然站起来,静待吩咐。他却淡声道:“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她依言出门,一这守,便是一昼夜,。这一个昼夜,她不眠不休,寸步不敢离,唯恐这其中出意外。
当门打开的刹那,当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怎样?”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抓得那样紧,既紧张又害怕。
绝面带倦容,肤色苍白,神色间清冷如雪,道:“药已服下,性命无碍,至于何时会醒来,端看他自己的意志了。进去看看吧。”说着,让开身。
凌悠然当即冲了进去,绝走出门口,掩了门,如瘦梅修竹的背影瞬间一晃,素白的手及时扣住门边,才将将稳住,幽不知哪里闪了出来,想扶他,却见他摇头,知道平日不喜人碰触,当下不敢造次,只担忧看着他。
缓了一会,绝慢慢直起身,脸色依然苍白,神情却不复刚才的脆弱。
“君先生来了,在听涛亭。公子要不先休息一番,再去见他?”幽建议道。
“不必。我这就去见他。”说罢,走向竹林外。
屋子里,凌悠然安静地坐在床沿,凝视着躺在身侧的妖孽。只见他神色平静,朱唇玉面,虽是清减不少,却恢复了昔日的容色。一头紫红的发,转变成了火一样的颜色,淡淡幽光流转,仿佛火焰一般散落在他肩上。
握住他一只手,虽然还是冰冷,但却能感觉到脉搏跳动的频率,那么有力。
“绯月……”深情低唤,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沉入睡眠。
听涛亭中,君墨手拈黑白子自弈,听得脚步声,回头一看,指尖的棋子啪嗒一下掉落棋篓,神色难言惊诧:“数日不见,怎地耗损至此?”
“救人而已。”绝淡淡说道,在他对面坐下来。
“什么人值得你耗损十年的内力去救?”君墨摇了摇头,随意一问,却也不指望能得到他回答。
绝果然没有回答,倒了杯茶,饮了一口,转而问道:“你来,是想当说客?”
君墨目色微敛,重又拈起棋子,道:“什么都瞒不住你。那些人不得门而入,便求到我这里来,我也是无法。听说伯父病体日渐沉重,你、当真不回去见上一面?”
“生死本是寻常事,为何要见?”绝语气清淡,仿若事不关己。清晨的雾色里,神色明明灭灭,如同遥远夜空的星子,令人无法触及。
君墨静看他一眼,长长一叹,“你还在怨恨。伯父当年亦是情非得已。家国两难全,忠义的枷锁之下,他没得选择。”
“不。”绝轻轻反驳,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于己无关的事,“他有得选择,他选择了忠君爱国,选择了杀妻弃子。在世人眼中,他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若他果真为了顾及妻子而受降,才被天下人所不齿。”嘴角轻轻一扯,化开一丝笑意,恍如昙花一现,冰雪缤纷,美极,也冷极。
“若只是当说客,你可以回了。若是与我品茶对弈,便留下。”
君墨叹了下,见他气色实在差得很,不忍打扰,于是起身道:“我听闻伯父托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