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平道路,难度不是一般得大。
杨庆轻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看了看端坐一侧心气平和的杨潜,暗自称赞其沉稳的同时,也不禁冒出一个念头,既然杨恭仁派一个儿子来荥阳帮助自己,那么应该有几分底气,否则断不敢插手此事。
不管怎么说,杨恭仁身居东都,齐王要找皇族支持,首先就要找他,而元氏、独孤氏、郑氏若想联手反击,也要找皇族帮忙,还是要找杨恭仁。如此推测,杨恭仁肯定有对策,只是实施起来难度较大,需要一个有能力又绝对信任的执行者,而自己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自己不是能力不够,也不是与杨恭仁之间缺乏信任,而是自己和杨恭仁一样身份过于敏感,不适合在第一线冲锋陷阵,出头的事还是让其他人于比较好。那么谁才是合适的出头鸟?眼前的杨潜就是一个标准的出头鸟人选。
杨庆越想越笃定,觉得与杨恭仁的真实想法越来越近了。
“齐王打算何时出京?”杨庆问道。
“七月。”杨潜不假思索地回道。
杨庆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杨潜对相关情况显然很了解,据此推断,齐王杨喃肯定向观国公杨恭仁求助了,而杨恭仁愿意派出杨潜赶赴荥阳,肯定是向齐王杨喃做出了什么承诺。
“可有具体时间?”杨庆追问道。
“七月上,最迟不超过七月中旬。”
杨庆眉头微皱,“何解?”
“远东的冬天来得早,深秋就有可能下雪,大雪一下,无论是攻击还是粮草运输都难以为继,这仗也就没办法打了,所以正常情况下,远征军会在七月进入高句丽腹地,包围平壤,在大雪来临之前也就是九月中旬前后结束战事。如果战事拖到冬天,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我远征军七月包围平壤,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是一鼓而下,平壤已经攻克,战争已经结束,通济渠是否中断已无关大局;一是正在围攻平壤,粮草辎重正由水陆两道源源不断运往平壤城下,通济渠暂时中断已经影响不了战争结果。反之,我远征军若未能于七月包围平壤,战争进程严重延误,那么也有两种结果,一是延长战争时间,暂停攻击步伐,稳固已占领区域,等待明年春天再打平壤;还有一种结果是就此结束战争,无功而返。这种情形下,通济渠是否中断,同样不会危及到东征胜负。所以,齐王出京戡乱的最佳时间便是七月,早了不行,迟了也不行。”
杨庆稍加沉吟后,问道,“我几十万卫府军杀进高句丽,水陆夹攻,势如破竹,哪里要等到七月?”
现在通济渠一线的局势急剧恶化,通济渠随时都会中断,齐王杨喃越快进入戡乱战场,就能越早逆转危局,这对东都政局和东征战场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为何非要等到七月?现在距离七月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会出现各种各样无法预测的变化,一旦这些变化让东都和地方官府彻底失去对通济渠的控制,那么就必然会对东都战场造成严重危害。
杨潜苦笑摇头,“六月,是远东的雨季,高句丽境内的所有河流都会暴涨。战争期间,高句丽人会充分利用这种天然优势,不惜决堤放水,以滔滔洪流来阻御我远征军的前进步伐。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把我远征军包围平壤的时间拖到八月,那么他们就有一线机会把战争拖到冬季。冬季来临,大雪一下,我远征军如果还在平壤城下,必定败亡。所以,我远征军如果未能在七月包围平壤,那么攻击难度将成倍增加,停止攻击是最理智的选择。同理,我远征军如果未能在九月攻克平壤,就必须后撤,否则有全军覆没之危。”
杨潜说到这里,再度摇头,“远东地形复杂,气候恶劣,真正适合我远征军攻打高句丽的时间只有四个月,而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攻陷一个全民皆兵的蛮荒之国,难度实在太大。”
杨庆久久无语。很显然,齐王杨喃非要等七月出兵,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而元氏、独孤氏和郑氏要联合自己现在出兵戡乱,则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也就是说,自己必须牢牢掌控通济渠战场上的主动权,东都方面才能帮助齐王杨喃实现其政治目标,而各政治势力亦能在这一过程中追逐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