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荥阳首府管城,把亲信僚属统统赶走,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
这种事没办法找人商量,独孤澄说的每一句话都找不到毛病,但每句话里都蕴含深意,而这些意思也只有屁股坐在杨庆这个位置上才能听得懂,只是,听懂了又如何?烦恼更多而已。
目前独孤氏所寻求的政治利益,与皇族所寻求的政治利益相同,大家都希望东征能够取胜,这关系到中土国防和外交大战略的成败,关系到中土的命运,不容有失。而为了东征的胜利,就必须确保国内政局的稳定,但叛贼已经杀到京畿大门口了,已经在劫掠东征运输线通济渠了,已经严重危及到东征安全了,这时候东都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都“蠢蠢欲动”,比如齐王杨喃就试图借助叛贼的头颅再次冲击储君宝座,而还有一些人却阴谋以摧毁东征来打击皇帝和改革派,他们利欲熏心,不惜牺牲中土利益来满足个人和集团的小利益,这显然已经触及到了东都某些政治集团的底线,再冷眼旁观已经不行了,必须要出手反击了。
太府卿、安昌公元文都是本朝最高财政长官,同时也是以代代传承的鲜卑八姓为核心力量的虏姓贵族集团的领袖人物。依照独孤澄的意思,元文都对通济渠乱局肯定是极度不满,对东都波云诡谲的政治博弈也是非常不安,所以他决心出手进行反击,那么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主动戡乱剿贼,首先东都会给予一定的财政支持,其次坐镇天堑关防东部防区的武贲郎将费曜也会给予军事上的支持。
荥阳地区的军事长官除了武贲郎将费曜外,还有荥阳都尉崔宝德,两人互相牵制,而自己若想在戡乱战场上取得胜利,就必须赢得这两个人的支持。
如何赢得崔宝德的支持呢?比较有把握的办法,就是通过荥阳郑氏来说服崔宝德。
目前局势下,损失最为严重的就是荥阳郑氏,如果局势进一步恶化,东都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为了各自的利益都在背后“推波助澜”,荥阳郑氏的损失会越来越大,这显然把荥阳郑氏逼得走投无路了,不得不出手反击,而虏姓贵族集团也正好需要盟友,于是元氏、独孤氏和郑氏一拍即合。
郑氏当代家主是右候卫将军、莘国公郑元寿。郑元寿的父亲郑译是先帝的同窗,此人文武全才,工于骑射,尤擅音律,是中土著名的音乐家。郑元寿的祖父郑孝穆追随魏武帝西行入关,是西魏的功勋大臣,北周的开国勋臣,曾官拜中书令,权势显赫。此等豪门底蕴丰厚,人才辈出。郑元寿自小就显露出了惊人的天赋,文武兼备,不论在战场上还是在官场上,都鲜有比肩之辈。
皇帝东征,留下四位将军镇戍两京,其中左骁卫将军屈突通和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镇戍西京,右骁卫将军李浑和右候卫将军郑元寿镇戍东都。可以想像,如果天堑关防被叛军突破,荥阳遭到攻击,右候卫将军郑元寿必定颜面尽失,荥阳郑氏必然蒙羞,所以K元寿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了,但东都政局太复杂了,牵一发而动全身,郑元寿也不敢贸然行事。现在虏姓贵族主动与其结盟,而皇族重臣又愿意主动承担起剿贼之责,那郑元寿当然要不遗余力的给予支援
看上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自己登高一呼,这事就差不多了,但再仔细看看,自己可是形单影只啊,皇族就自己一个人做出头鸟,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独孤澄说,吏部侍郎、观国公杨恭仁会支持自己,但此刻杨恭仁正在家里守孝,丁忧去职了,他能给自己多大的帮助?
杨庆考虑再三,决定给杨恭仁写封信,具体商量一下。
皇族老一辈的精英都死了,这一代也就剩下自己、蔡王杨智积和观国公杨恭仁三人勉强支撑大局,余者或死于政治风暴,或籍籍无名,或混吃等死,罕有出众之辈,当真有一种日薄西山的凄凉感。杨智积现为弘农太守,也是个谨小慎微之人,与他商量不出什么名堂,而杨恭仁一直在东都,消息灵通,对政局看得更清楚,又是个勇于担当的人,只有与他商量才能有所决断。只是,让杨庆不安的是,既然杨恭仁与元氏、独孤氏和郑氏结盟了,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秘?或者,他蓄意隐瞒自己,本身就是一种暗示?那么,他想暗示自己什么?
杨庆手里的笔始终落不到纸上,反反复复就是写不出字。说起来他和杨恭仁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虽然兄弟两人见面不多,书信来往也少,但观点志趣颇为接近,即便是云里雾里的几句闲扯,也能读懂彼此的意思。只是,这一次杨庆就猜不透杨恭仁的玄机了。
就在杨庆愁眉不展之际,有僚属来报,东都来了一位公子,观国公杨恭仁之子杨潜风尘仆仆而来。
杨庆大喜,急忙叫人把杨潜带到自己的书房。
在皇族下一代子弟中,杨潜品学兼优,颇具潜质,少年时便随父亲杨恭仁镇戍西北边陲,浴血沙场,有一次差点死在了突厥人的箭下。杨潜不但继承了父亲杨恭仁的俊逸相貌,还继承了父亲忠厚谦卑的性格,更难得的是,他能沉下心来踏踏实实做事。成人后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到内军系统(禁卫军)的三侍五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