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七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铺天盖地而下。
徐世勣进入彭城,见到了十二娘子和崔九,把李风云所说详细告之,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你崔氏大难临头,当务之急是设法自救。
见过猖狂的贼,但没见过这么猖狂的贼。十二娘子和崔九都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这不是荒诞,而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一个如丧家之犬般的贼,凭着一番胡言乱语,也敢威胁崔氏?
把李风云的话,换一个角度来解读,就是某既然知道你崔氏大难临头了,当然有解救之策。既然某能解救你崔氏之危难,做为等价交换,你崔氏理所当然要回报某,而某要求的回报是,在地位平等的基础上,结成利益同盟。
其荒诞之处,就如一头掉进陷阱里的狐狸,对一只正在陷阱外晃悠的老虎说,你有性命之危,我可以救你的命,但条件是,我们要做兄弟,以后我们就同甘苦共患难了。如果老虎愚蠢,傻了吧唧的答应了,把狐狸救出了陷阱,以后便是狐假虎威,狐狸依仗老虎的威风横行霸道。
崔氏是愚蠢的老虎吗?崔氏会傻了吧唧的相信李风云危言耸听的胡言乱语?
答案不言自明,但问题的关键是,李风云不仅是一头狡猾的狐狸,还是一个杀人如屠狗的恶魔,如今更是拉起了队伍,占山为王,对大河以南的齐鲁、徐州地区形成了威胁,如此人物说出来的话,当真是“胡言乱语”?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既然是李风云主动求助于崔氏,而且当初并不抱太大希望,如今有希望了,崔氏做出了回应,李风云却狂妄自大到失去理智,像个疯子一般冲着崔氏大叫大嚷,威胁崔氏,成心要把崔氏这条路断绝,这种可能有多大?
十二娘子和崔九冷静下来后,决定先耐心观察一段时间,先送出一些“诱饵”,看看李风云接下来会干些什么,毕竟他现在有利用价值,不用白不用,至于他的胡言乱语,权当疯子的聒噪,不予理睬。
徐世勣又匆匆赶至蒙山。
这次徐世勣带来了一些机密讯息,最为重要的便是齐鲁和徐州两地的卫府、诸鹰扬府、诸都尉府和各郡官府的机密讯息,还有便是周法尚围剿蒙山的军事部署以及东都敕令戡乱剿贼的圣旨内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义军通过崔氏获悉了对手的机密,而对手却对义军一无所知,这便给了义军击败对手的机会。
崔氏的“诱饵”撒出去了,李风云是否会“上钩”?
“从你送来的这些讯息分析,打琅琊最有把握。”李风云笑道,“琅琊郡守是窦璇,窦氏是关陇虏姓,而琅琊郡又处在连接东莱和江淮的运输通道上,打琅琊既可以起到打击关陇人的作用,又能对水师渡海东征造成威胁。”
“阿兄要打琅琊?”徐世勣问道,“现在就打?”
李风云摇头,“孟让带着长白山义军已经打过琅琊了,但迫于实力不济,他不敢打首府临沂,只好去打莒县。结果莒县没有攻克,倒把鲁东地区的官军引了下来。如今他已沿沂水上了沂山,躲了起来,而官军却气势汹汹地杀到了蒙山脚下。目前情况下,某即便想打琅琊郡,奈何周法尚的援兵已至,也是有心无力。”
徐世勣心知肚明,李风云根本就没有打琅琊郡的心思,他的眼界很高,志向远大,一出手必定惊天动地。
“现在不打,开春就更没办法打了。”徐世勣试探道,“阿兄有何打算?”
“某必须赢得崔氏的合作。”李风云正色说道,“某已经说过,义军若想生存下去,仅靠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即便某现在有一万精兵,也无法抵御官军的四面围剿,所以是否有外力的援助,至关重要。”
徐世勣苦笑,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你疯言疯语激怒了崔氏,崔氏把你当作疯子,根本不予理睬。
“崔氏态度明确,你对他们而言,只有利用价值,没有合作可能。你拿什么与他们合作?你要什么没什么,就一乞丐,却痴心妄想与富豪称兄道弟。”徐世勣实在忍不住了,苦口婆心地劝道,“阿兄,你能不能正经一些,说些有用的,不要消遣俺好不好?这大冷的天,冰天雪地的,俺来来回回奔波,辛苦啊。”
李风云大笑,用力拍了拍徐世勣的肩膀,“好兄弟,辛苦你了,晚上山珍海味伺候着,犒劳你。”
徐世勣愁眉苦脸,不知说什么好。
“好,不难为你了。”李风云脸色一整,严肃地说道,“你去告诉崔家的十二娘子,她家的大人,崔弘升,只有一年的寿数,叫她准备后事吧。”
徐世勣骇然心惊,瞪大眼睛望着李风云,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巴掌,你想俺死啊?
李风云视若不见,继续说道,“她若想还能见到活着的崔弘升,那就乘着东征还没有开始,崔弘升还在涿郡做太守的机会,去见上一面吧。”
“阿兄某要胡闹。”徐世勣强忍怒气道,“崔使君在信都做太守,不是在涿郡。”
“你去问问她,便知道某说得对不对。”
“俺去问问她?”徐世勣忿然叫道,“阿兄,俺这口一开,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