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皇帝正以举国之力进行东征,而东征所需要的战争物资,主要靠贯通南北的大运河进行运输,所以大运河的安全乃重中之重,大运河沿岸官府、鹰扬府必须确保大运河的安全,确保所有向北方战场运送物资的船只的安全,而未能保证安全者,必受严厉惩罚。
袁安知道自己完了,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所有的理想抱负都被这场无情的大火烧毁了,而更令人绝望的是,自己的头颅可能保不住,假若失火的是运载巨木去涿郡的船队,并且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那么不要说自己这颗头颅了,今夜在夏亭的所有人的头颅都要落地。
救火,赶紧救火,救火就是救自己的命。
“救火,救火……”袁安绝望狂叫,夺路狂奔。
夏亭是座小城堡,只有一条连接城门和码头的主街道。此刻街道上人流奔涌,所有人都惊慌失措,都向城门方向飞奔而去,而城门正在缓缓开启,吊桥正在缓缓放下,城内的鹰扬卫士们不待城门完全打开就冲了出去。
袁安冲上了城楼,眼前一幕让他魂飞魄散,仅存的一点侥幸霎时碎灭,他知道自己死定了,项上人头肯定保不住了。
渠道上运载巨木的船队已被滚滚烈焰所吞噬,火借风势,呼啸肆虐,而周边船只因为渠道狭窄紧紧相连,根本来不及逃离,瞬间便被卷进了大火。大火越烧越旺,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估计片刻之后将冲上两岸大堤,危及到整个夏亭的安全。
事发突然,又在深夜,火势又太大,夏亭又是个边境关口人员稀少,措手不及之下根本无力救火,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紧急疏散渠上船只和撤离两岸民众,力争把损失降到最低。然而,就在人心惶惶惊恐不安之际,异变突生。
混乱中,一队白衣人突然出现在夏亭城外,他们身穿白衣,面蒙白巾,手拿刀枪棍棒,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城内。
郡府派驻夏亭的功曹从事恰好带着一帮掾属杂役冲向城外救火,两支队伍迎头相撞,那名功曹或许是平日嚣张跋扈惯了,或许是老眼昏花没有看清楚,本能地举手指向正大步流星而来的一位白发蒙面者,厉声呵斥,不料刚刚张开嘴,尚未发出声音,就见一柄雪亮长刀从天而降。
“扑哧”一声响,头颅离体,鲜血喷射。
“杀!”白发蒙面者纵声狂呼。
“杀!”一群白衣人蜂拥而上,刀枪并举,血腥杀戮,转眼间便再无活口。
袁安站在城楼上,目睹了这惊人一幕,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强烈的窒息感让他闻到了死亡气息,有贼,有叛贼,今日之祸乃叛贼所为。他想跑,但双腿重若千钧,竟难以移动,他想喊,但鹰扬卫士都在城外救火,城内已无一兵一卒,夏亭失陷已成事实,喊了也是白喊。
袁安绝望了,茫然无措地望着杀上城楼的白衣人,望着厉啸而来的血淋淋的横刀,不躲不闪。他已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命运之神将其无情地打入了地狱,死亡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即便今天躲过了叛贼的杀戮,明天还是一样要被押上刑场,一刀枭首。
死了好,一了百了。袁安蓦然有了一种解脱感,他转目望向已被烈焰所覆盖的大渠,望向正在吞噬着两岸堤坝的大火,望向正在大火中挣扎的船只和哭号的无辜者,望向正在竭尽全力疏散人群和组织救火的鹰扬卫士,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而耳畔震耳欲聋杂乱无章的轰鸣声便在这瞬间骤然消失。
徐十三的刀锋停在了袁安的颈子上,刀柄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袁安痛哼一声,当即昏厥于地。徐十三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其扛在肩上,与两个清除了城楼之敌的兄弟又飞一般冲了下去。
李风云就站在长街上,拄刀而立。周围尸体狼籍,鲜血四溢。风云队的兄弟们三五成群,正在冲击府署,攻占仓储,奔走呼杀之声不绝于耳。
徐十三把袁安丢在了血泊中,“旅帅,这是夏亭的里正。”
“你认识?”
徐十三微微颔首,“他叫袁安,是少主的朋友,为人豪爽仗义,扶危济困,在这一带颇有侠名。”
李风云没有说话。在介绍夏亭情况的时候,陈三先生和吕明星都没有提到此人,可见此人对徐世勣这等富豪来说是朋友,对通济渠两岸的盗贼来说则是敌人了。不过徐十三既然放过了此人,李风云当然不好再补上一刀,于是他挥了挥手,示意徐十三将其弄醒。
徐十三蹲下身子,伸手在袁安的脸上拍打了几下,很快便将袁安弄醒了。袁安睁开眼,首先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但头部的剧痛和心里的绝望让其情绪失常,根本无意去记忆里寻找这张脸。
“袁里正,俺是离狐的。”徐十三小声问道,“可还记得俺?”
离狐的?离狐徐氏?河南航运巨贾徐世勣?袁安即刻想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是那个始终跟在徐世勣身后的死士。今夜劫夏亭,难道是徐世勣所为?袁安瞬间便否定了这个荒诞的念头,但徐世勣的势力遍及黑白两道,今夜既然有他的死士参与劫掠,想必劫掠者也是个势力不凡的黑道大贼。旋即他意识到自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