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李风云率军渡过晦发川,两万余马军将士向东岸靺鞨回跋部展开了猛烈攻击。
回跋部控弦虽有所防备,做好了战斗准备,但面对铺天盖地呼啸而来的滚滚“洪流”,正面作战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一触即溃,四散而逃。
联盟所属的雷霆、龙骑、长霸和奚族左军随即尾随追杀,围追堵截,对回跋部展开了血腥屠戮。
这完全是一边倒的战局,双方实力悬殊太大,而更严重的是,粟末靺鞨诸部因为立场不一,各为其利,各自为战,导致回跋部遭遇强敌后陷入孤军奋战之绝境,败亡不过是早晚问题。
回跋部败得越快,粟末靺鞨诸部对形势就看得越清楚,诸部酋帅的立场也就能迅速统一,而他们臣服中土的速度也就更快。
四月十二,粟末靺鞨的最强者,粟末部的酋帅铁骊,在大贺咄罗的指引和陪同下,东渡晦发水,飞马赶至中土安东远征军大营,紧急拜会安东副大都护李平原。
铁骊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强壮敦厚,眼神凌厉,见到李风云后表现得十分自信,不卑不亢,并无任何懦弱、怯畏和谀媚之色。
铁骊不会说中土话,但会一些契丹语,而大贺咄罗亦能听懂靺鞨人的话,所以大贺咄罗不但要居中斡旋,还要承担翻译任务。
铁骊不知中土有李平原其人,却知道松漠有贼帅白狼,如今这两个天差地别之人合二为一,铁骊哪怕事先就从大贺咄罗那里略微了解了一些内幕,亲眼目睹后依旧倍感惊讶,对中土奇人异士的神鬼莫测之术叹为观止。
李风云认同和接受大贺咄罗和耶律铁力的献计,对他们游说粟末靺鞨诸部的劳动成果也给予了足够尊重,但粟末靺鞨对他来说是一股不容小觑的陌生力量,这股力量的加盟合作固然可以增加己方实力,增加攻陷平壤的胜算,然而其中所蕴含的不确定变数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却让李风云十分担心,所以从维护己方既得利益考虑,李风云的取舍非常坚决。
李风云开门见山,直接问,“靺鞨人能给中土什么?”
虽然靺鞨人与高句丽百余年来为争夺扶余故地而征战不休,但自粟末部落的瞒咄和突地稽兄弟被高句丽王高汤击败后,粟末靺鞨就臣服于高句丽,帮助高句丽称霸远东,频繁侵掠中土,与中土结下了仇怨。如今中土连续三年攻打高句丽,高句丽覆灭在即,粟末靺鞨也面临灭顶之灾,这种不利局面下靺鞨人背弃高句丽,以转投中土来拯救自己,这个想法不错,但若想实现,若想赢得中土的同意,就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否则就要承受中土的怒火和杀戮,以偿还过去侵掠中土的罪恶。
“靺鞨人愿意竭尽全力帮助中土攻陷平壤灭亡高句丽,并世世代代为中土藩属,世世代代忠诚于中土。”
李风云问得直接,铁骊回得也很干脆,但这并不是李风云所需要的答案。
李风云不动声色地看了铁骊一眼,又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大贺咄罗,稍作沉吟,又问道,“靺鞨人如何帮助中土攻陷平壤?”
铁骊迟疑不语。
这句话李风云暗含玄机,如果铁骊不加防备,拍着胸脯做出承诺,说什么言听计从,甘为驱使,则必然中计,反之,若谨小慎微,虚与委蛇百般试探,则显得瞻前顾后,别有居心,必被中土所憎恶。
稍迟,铁骊目露坚毅之色,语气坚定地说道,“如果中土满足靺鞨人的意愿,靺鞨人必定奋勇当先,浴血厮杀。”
李风云笑了,毫不客气地质疑道,“你有没有看清形势?我两万马军正在横扫晦发川,我十万主力大军正在几百里外的扶余城蓄势待发,你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拱手投降,俯首称臣,要么退守粟末水,隔岸观火,根本就没有第三个选择,更不可能空手套白狼,与我讨价还价。”
铁骊泰然自若,不但没有被李风云咄咄逼人的气势所吓倒,反而以牙还牙,毫不客气地的“反手一击”,“将军还记得萨水大战吗?将军可曾亲身经历萨水大战?”
李风云脸色骤冷,目露寒光。
大贺咄罗暗自叫苦,他没想到铁骊胆大如斯,谈判刚刚开始,就在中土的伤口上撒盐,直接威胁李风云,激怒李风云,这样针尖对麦芒,接下来还怎么谈?
大贺咄罗冲着铁骊连使眼色,但铁骊视若不见,目光炯炯地望着李风云,毫不掩饰自己的挑衅之意。
“你想告诉我,你认为我没有把握攻陷平壤?”李风云冷笑道。
“我想告诉将军的是,最近十几年,中土数次攻打高句丽,但每每铩羽而归,无一胜绩,根本原因就在于征伐路程过于遥远,攻击时间十分有限,而粮草辎重的供应又非常艰难,由此导致攻击时间更为短暂。”铁骊目视李风云,语气诚恳地说道,“此次将军攻打平壤,取道晦发川,出敌不意,攻敌不备,看似有优势,但粮草辎重供应不上的弊端也尤其突出,所以将军攻打平壤,是行险一搏,若不能一鼓而下,一战而胜,就必然陷入粮草空竭之危,就只能火速后撤,如此就极有可能重蹈萨水大败之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