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把自己的激进之策做了一番呈述。
谈判尚未开始,安州就处心积虑地抢走了主动权,占据了谈判先机,迫使长城内不得不向安州妥协退让,这对圣主和中枢来说是奇耻大辱,不可忍受。实际上妥协不算大事,但被小小的安州牵着鼻子走,被一群宵小逆贼所羞辱,这就是大事了,这严重损害到了天朝的尊严和脸面,挑衅了圣主和中枢的威权,必须给予迎头一击,必须让安州付出惨重代价,而最好办法无疑于借刀杀人,然后堂而皇之、轻轻松松地摘取胜利果实。
另外养虎为患的风险并不可控。安州实力越大,齐王翅膀就越硬,对圣主和中央的对抗也就越强,而随着南北大战临近,南北形势日益紧张,谁敢保证齐王不会乘机发难要挟讹诈圣主,甚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南北大战之便举兵谋反,给圣主来个前后夹击,陷中央于腹背受敌之窘境?既然未来风险可以预见,当然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而且还要尽快下手,以免夜长梦多,如此一来借助第三次东征高句丽来摧毁安州这股新兴势力,剪除齐王的“鹰犬”,也就在情理之中。
当然,若能借助南北战争摧毁安州就更好了,就能更大程度榨取安州的价值,但是,因为今年西疆形势颠覆,大片疆土丢失,西突厥的变数无限增大,导致中土已经无力有效控制这场战争的进程。
西突厥狡诈,它的承诺根本不可信。今年西疆危机就由西突厥一手造成,它在中土的背后下黑手,联合吐谷浑虎口夺食,硬生生从中土嘴里夺走了西疆五个郡,横扫了西域诸国,双方新仇旧恨一起爆发,这种情况下中土不是展开凌厉反击,而是忍气吞声,足见中土是抱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心,打算各个击破,先把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大漠突厥解决了,然后再集中力量攻打西突厥。
既然未来的风险完全可以预见,东、西两部突厥又岂能上当中计,重蹈当年衰落之覆辙?中土是它们共同的敌人,中土对它们双方都构成了严重威胁,如果能够重创中土必然可以给它们带来巨大利益,所以关键时刻利益至上,只要双方能够在利益上达成一致,随时都会联手攻打中土,因此南北战争的对阵双方虽然是中土和大漠,但中土国力随着这些年的对外征伐急速下降,真正决定这场战场胜负的已经是西突厥,西突厥倒向谁,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圣主和中枢拥有打赢南北战争的绝对信心,对战争进程的复杂性亦心知肚明,但在明知西突厥已不可控的情况下,还允许齐王和安州这个变数的存在,那就是“玩火”了,搞得不好就是玩火***所以宇文述的这个计策完全正确,防患于未然,把危险消灭于萌芽中,符合国祚利益,更符合圣主和中枢利益。
君臣商讨良久,反复分析推演,最终还是接受了宇文述之策。
从圣主和中枢的立场来说,没有更多选择。距离年底不足一个月了,地方各郡朝集使、诸藩朝贡使,已经抵达东都或正在赶赴东都的路上,时间不是紧张,而是到了极限,不容一丝一毫的浪费,圣主和中枢必须在年底前拿出让人满意的成绩来,逆转今年政治军事经济上的一系列颓势,否则就算圣主和中枢躲在河北的高阳宫,也无法逃避中央威权的沦丧和中土信任危机的爆发,而由此产生的负面影响将给地方和诸藩以严重冲击,地方郡县会无视中央政令越来越无法无天,诸藩亦会离心离德甚至背信弃义倒戈一击,那么可想而知,国内外形势会急骤恶化,一溃千里,一发不可收拾,到那时不要说第三次东征难以成行,南北战争亦无力准备,就连两京政治危机都无法缓解,一旦内乱加剧,两京分裂,则国祚摇摇欲坠,统一大业更有分崩离析之危。
而从大漠北虏的角度来说,这是危险亦是机遇,如果抓住了机遇,避免了危险,则南北战争胜算大增。此刻距离白发贼攻打安州已经两个多月,距离白发贼击败碛东南牙旗的叱吉设阿史那咄捺也有一个多月,相信到了这个月底,白发贼北征弱洛水、松漠牙旗的步利设阿史那咄尔举兵造反和东北易主的消息就会传到牙帐。由此不难预见,到了明年正月初,牙帐就会拿出最新对策,大漠就会对安州和东北实施攻击或者招抚,但无论牙帐实施哪一种对策,对中土来说都是压力,都是威胁,回旋余地会越来越少,最终甚至一败涂地,白白浪费了大好局面。
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白白便宜了大漠,陷自己于被动困境,倒不如现在退一步,先把安州和东北纳入中土版图,先让圣主和中枢拿到开疆拓土的武功,先把日益恶化的国内外局势缓解一下,以求利益最大化。
初步决策就此拟成,最大诚意招抚安州和东北,最大程度满足安州和东北的要求,但前提是,安州和东北必须参加第三次东征,必须为中土冲锋陷阵。
这个决策能否在中枢顺利通过?
答案是否定的。
所谓最大诚意、最大程度的极限是什么?如果对方所提条件损害到了中土利益,是否也酌情考虑?这肯定要争论。
第三次东征都目前为止尚未形成决策,也就是说,事实上根本不存在第三次东征,那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