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五,夜,落马城外,契丹联军大营。
大贺咄罗接到长汉城二次被围的消息后,震惊不已,难以置信。
“突厥人败了?这么快就败了?这怎么可能?”拔里苏素十分惊骇,因为过度紧张说话都有些颤抖,抚摸长髯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了一起,“松漠牙旗有数千控弦,步利设阿史那咄尔还有霫族诸部的支持,而遥辇部除了遥辇延碛和一千余控弦被围乌丹城外,余者均紧随突厥旗下,各路人马加在一起至少也有一万三四千控弦,如此强横力量,就算遇上数倍于己的敌军,只要不决一死战,足以与敌军周旋到底,就算不能解乌丹之围,亦可以御敌于弱洛水一线,牢牢牵制住敌军,一旦战局发生变化,便可伺机反击。如此简单明了之局,突厥人竟然看不到?绝无可能嘛。”
大贺咄罗神情冰冷,低眉垂眼,一言不发。
拔里苏素难以接受眼前事实,开始胡乱猜测,“也许这是中土人的阴谋,迫于两线作战之窘境,不得不绝地反击,于是以偏师再围长汉城,行围魏救赵之计,把我们骗回长汉城,然后便可一心一意攻打突厥人。”
耶律铁力叹了口气。
之前他就反对打落马城,虽然此举有助于配合少郎河战场上的突厥人,对遥辇部也算是变相支援,但关键问题是,契丹八部联盟已经分裂,大贺咄罗这位盟主已经无法像今年夏天一样集结契丹八部之力联手抗敌,这种不利局面下,为了保全自己,保存实力,只能各人自扫门前雪,根本无力顾及他人,更重要的是,此刻契丹的敌人是强大的中土军队,所以从自身利益考虑,理所当然冷眼旁观,而不是旗帜鲜明的站在突厥人一边与中土军队为敌。如今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取其祸了。
“实力,做任何事,都要靠实力说话。”耶律铁力对拔里苏素的侥幸态度十分不满,毫不客气地驳斥道,“有多大实力,就做多大事,切莫盲目自大,否则必招灾祸。库伦达维和敖汉阿剌就很明智,知道自己实力不行,看到我们反击而来,毫不犹豫掉头就走,根本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如今中土和突厥为了争夺东北大打出手,两虎相争,声势浩大,凡卷入者,必受其害。以我们的实力,一旦卷进去,极有可能尸骨无存。”
耶律铁力的意思很直白,指责两人不自量力,拿下长汉城就不错了,还非要主动卷进中土和突厥两大强者之间的争斗,以致于有今日之祸。
大贺咄罗的脸色愈发难看,拔里苏素也是面红耳赤,郁愤难平。
事实俱在,中土人釜底抽薪,长汉城二次被围,不论对手是不是围魏救赵,对实力不济的大贺咄罗和拔里苏素来说,当务之急都是火速撤兵,立即驰援长汉城,以确保长汉城的安全,确保红水河两岸诸家万帐的安全,确保自己的老巢不被对手一锅端了。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现在包围长汉城的只是中土军队的一支偏师,只是想围魏救赵,我们岂不上当中计了?”拔里苏素极力争辨道,“再说少郎河战局一旦发生变化,突厥人占据了上风,城内的奈曼青川必定倒戈一击,与我们内外联手,里应外合打中土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我们就能配合突厥人击败中土军队,最大程度保全契丹利益。”
耶律铁力忍不住嗤之以鼻,“在中土人眼里,我们这点实力算什么?退一步说,就算二次包围长汉城的只是中土军队的一支偏师,此举只是对我们的一个警告,但这个警告已经很严厉了。正如你自己所说,在少郎河战场上,突厥人并没有与中土军队决一死战的实力,最多也就是对峙僵持,牢牢拖住中土军队,等待时局的变化,而中土人对此心知肚明,必定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
耶律铁力狠狠瞪了拔里苏素一眼,冷声说道,“你可以想像一下,如果中土军队调头打我们,突厥人怎么做?是积极反攻,帮助我们牵制中土人,还是冷眼旁观,任由中土人千里追杀?很明显,突厥人必定任由中土人千里追杀我们,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有效消耗中土人的力量,还能给突厥人赢得更多的反击时间,一旦步利设阿史那咄尔把霫族诸部控弦全部集中到弱洛水一线,这一仗就可以拖得更久,局面就会对突厥人更有利。至于我们契丹人的生死,突厥人根本不会重视,如果你固执地认为突厥人一定会伸以援手,那纯属痴人说梦,自欺欺人。”
拔里苏素恼羞成怒,当即与耶律铁力争了起来。
“好了,不要争了。”大贺咄罗果断摇手阻止,“现在看来,攻打落马城的确是一个错误。”
“撤军,我们马上撤军。”大贺咄罗看了心有不甘的拔里苏素一眼,低声叹道,“但愿你估猜正确,包围长汉城的只是中土军队的偏师,而他们的主力依旧在少郎河战场上与突厥人激战,否则……”
大贺咄罗的话嘎然而止,但其沉重的语气却让拔里苏素心惊胆战,甚至有窒息之感。如果少郎河战事结束,突厥人大败而逃,中土军队的主力转战红水河,则被围的就不止是长汉城,还有他们这六千余控弦。
耶律铁力暗自吁了口气。大贺咄罗还算冷静,关键时刻没有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