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七,古北口。
古北口镇将、检校安乐太守郭绚,紧急约见杨恭道。
自长城内明确支持安州北征弱洛水以来,杨恭道与长城内负责支援事宜的古北口镇副慕容正则就来往密切,双方频繁见面磋商,但今天主动邀约的却是古北口镇将、检校安来太守郭绚,这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杨恭道十分疑惑,担心长城内出了什么变故,暗自忐忑,匆忙赴约。
见面后,杨恭道看到郭绚神情严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隐约便有不祥之感,于是率先试探道,“使君邀约,不知有何要事?”
郭绚明白杨恭道的心思,直言不讳,“此次密谈,既然由某出面,当然与援助无关。”
杨恭道顿时松了口气,怕就怕长城内突然翻脸,断绝支援,那对安州的打击就太大了。杨恭道紧张的心情随即舒缓,既然此次见面与援助无关,他也就不着急了,相反倒是有所期待,耐心等待郭绚说明来意。
“某邀你密谈,是因为行宫传来一个重大消息。”郭绚郑重其事地说道,“圣主诏令,建安东都尉府,经略东北,并任命李平原为首任安东都尉。”
安东都尉府?李平原?杨恭道的心中骤起波澜,表情瞬间凝滞。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白发的真实身份暴露了。
白发身份复杂,牵扯到多方势力,其中不论是齐王、裴世矩还是赵郡李氏、博陵崔氏等河北豪门,均实力强劲,若圣主和以宇文述为首的激进改革派,决心与这些势力为敌,要重创乃至打倒这些势力,则一场巨大的席卷整个中土的政治风暴将呼啸而起,其危害之大,甚至会超过杨玄感兵变所造成的恶果。
心念电闪间,第二个念头掠过脑海,形势尚未恶化到不可挽救之地步。
圣主和中枢建立安东都尉府,其目的明确,在官方层面上公开谋夺东北,就如当初建立西域都尉府,经略西域一样,都是为了开疆拓土,为了赢得显赫武功,而这个武功可以加强圣主和中央的威权,可以进一步稳固改革派对朝政的控制,可以迅速逆转圣主和中枢当前所面临的政治危机,所以任命李平原为首任安东都尉,实际上就是圣主和改革派对以齐王为首、以裴世矩为首、以河北豪门为核心的三股庞大政治势力的妥协和退让。值此为难关头,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对圣主和改革派来说,多一个政治盟友,远比多一个政治敌人要强。
当然,合作的前提是互利互惠,圣主和改革派设置了安东都尉府,任命李平原为首任安东都尉,拿出了足够的诚意,那么齐王、裴世矩和河北豪门仅仅口头上支持圣主是不行的,必须拿出切实利益来,而这个切实利益就是开疆东北的武功,就是李平原和安东都尉府必须拿下安州和东北,安州、东北及其上的所有势力,包括以白发、李子雄为首的叛军以及奚、契丹、霫等东胡诸种,统统都要归附于中土。
换句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圣主和改革派就是这只“黄雀”,而白发、李子雄和联盟大军,以及在背后支持他们的齐王、河北豪门等各大势力,用尽全部力气却一无所获,最终都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所有战果都被圣主和中枢以微薄的政治利益交换去了。但是,如果不交换,后果是什么?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这对双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所以在这场政治交易中,实力强横的圣主和中枢占据了绝对优势,弱肉强食,对手不得不低头。
形势发展到这一步,圣主和中枢掌控了先机,占尽了便宜,不论是齐王、裴世矩、河北豪门这三大势力,还是正在塞外浴血厮杀的白发和李子雄,都十分被动,而之所以陷入被动,关键就在白发的真实身份。
原以为秘密刀已湮灭于历史,知情者已寥寥无几,哪料人算不天算,秘兵刀这个致命破绽,终究还是暴露了,一击致命。
第三个念头掠过杨恭道的脑海,是谁找到了这个破绽,捅开了这个秘密?
杨恭道的耳畔传来郭绚的声音,“你是否听说过李平原其人?”
杨恭道故作茫然,摇摇头。
郭绚皱皱眉,又问道,“秘兵刀,你可曾听闻?”
“秘兵?”杨恭道继续摇头,“秘兵的秘密,这个世上知者寥寥,某对此一无所知。”
郭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神有些阴冷,“对李平原其人,诏令中有详细介绍,说他是安平公李德林之子,渤海公高颎之门生,闻喜公裴世矩之弟子,齐国公长孙晟之部下,少时从军,以秘兵刀的身份征战大漠,并在保护启民可汗南下入朝的过程中血战千里,一战成名,其后出任西域都尉府参军事,追随闻喜公经略西域,屡建奇功。西征胜利结束后,秘兵刀遂奉旨转赴远东蛮荒执行秘密任务,而今东北局势之剧变,皆出自秘兵刀之手,故任命其为安东都尉府首任都尉,全权负责经略安州及东北之重任。”
“原来如此,李平原竟有如此显赫身份,竟有如此显赫战功。”杨恭道佯作惊讶,“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圣主为何要在诏令中详细说明李平原就是秘兵刀?这岂不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