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剌河自安州马盂山北麓,由南尔北,横穿东北大平原,奔行一千余里,最后流入弱洛水下游。契丹出伏部就位于它的上游地区,而迭剌部则位于其中游一带,珂尔钦部就栖居于其下游两岸。
大贺咄罗率军撤到通剌河中游,与迭剌部会合,同时十万火急告知柯尔钦部,以及生活在通剌河东部的希图部,还有远在弱洛水北岸的郭迩逻部和瓮共部,请他们在族群存亡之刻,务必齐心协力,同仇敌忾,联手抗敌。
十一月十六,夜,在迭剌部首府蟒牛城,大贺咄罗、拔里苏素和迭剌部酋帅耶律铁力,接到了来自红水河长汉城的最新消息。
这个消息是两天前发出的,来源可靠,由隐藏在长汉城的“内线”,一位敖汉氏贵族亲自传出。这位贵族告诉大贺咄罗,中土军队的主力已经东进,跟在大贺咄罗的后面尾随追杀,而留守长汉的军队,并没有进入长汉城,反而把大转移到了长汉城西北方向五十里外的香山子帐。与此同时,奈曼氏控弦已离开,应该是返回了落马城,而库伦氏和敖汉氏与中土达成盟约后,也调整了部署,把全部控弦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防守长汉城,一部分游戈在红水河两岸,保护诸家万帐。
这一切看上去很正常,长汉城及红水河两岸的混乱状况甚至奇迹般的逆转,灭族之祸似乎一夜间就烟消云散了。然而正因为如此,这位贵族敏锐地发现了反常之处,那就是长汉城及红水河两岸之所以迅速稳定下来,是因为中土军队神奇地“消失”了,不论是长汉城还是红水河两岸,都看不到中土军队的影子,而敌人是祸乱的根源,现在敌人不在了,没有血腥残忍的烧杀掳掠,没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族众的恐惧当然也就不复存在,这直接影响到了大贺氏和拔里氏族众的撤离,他们蓄意拖延甚至公开拒绝离开家园。
中土军队是不是真的“消失”了?其主力是不是都去追杀大贺咄罗,而置长汉城和红水河于不顾?
这位贵族产生怀疑,于是有意打听,从库伦达维和敖汉阿剌的身边亲信中刺探机密,结果当真有所收获,库伦达维和敖汉阿剌正在秘密转移长汉城内的财富,还有自己的家眷和嫡脉族人。很明显,他们要逃跑了,他们对未来局势非常悲观。
为什么表面所见和背后真相有如此大的反差?当初他们之所以积极分裂出伏部,是因为他们相信中土的强大实力足以保证他们重建部落,但转眼间,希望就成了泡影,竟然暗中策划逃亡,惊惶如丧家之犬了。
原因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所依赖的中土人指望不上了,而中土人突然陷入困境的可能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弱洛水北岸的松漠牙旗出动了,步利设阿史那咄尔出兵支援,突厥大军南下攻击,中土军队立即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如果两线作战必然顾此失彼,无奈之下只能放弃长汉城,迅速退守落马河与托纥臣水一线,背靠松山,先确保自己进退无忧,然后再集中力量与突厥人决一胜负。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对于这位贵族来说,他所关注的是本人和本族的利益,他期待大贺咄罗再杀回来,出伏部再夺回长汉城,因此他乐于看到中土与突厥两虎相争,这有利于契丹,更有利于出伏部。
这个消息让大贺咄罗、拔里苏素、耶律铁力又惊又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们就基本上接受了这位贵族的推断,因为局势的这一发展方向正是他们所预料的。之前大贺咄罗和拔里苏素之所以坚决不投降,宁愿弃守长汉城、撤离红水河,也不愿向中土人低头,原因就在如此,就在于他们更相信突厥人的实力,坚信突厥人不会轻易放弃东北别部。
投降中土人只能解眼前之痛,却躲避不了灭族之祸,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族群存亡,宁可忍受眼前之痛,结果他们判断对了,而库伦达维和敖汉阿剌见利忘义,鼠目寸光,最终害人害己,还害了族群,死不足惜。
大贺咄罗思考良久,开说道,“这是个战机,不可错失的战机。”
“从时间上推算,松漠牙旗也应该出兵了,只要突厥人出动,中土军队必然腹背受敌,必然有所选择,而他们在东路这边已经灭杀了遥来部,又重创了我出伏部,战果丰硕,如果继续追杀下去,不但劳而无功,还给了突厥人痛下杀手的机会,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中土人肯定见好就收,适可而止,转而把主力转移到落马河、苍耳河一带,与突厥人正面对决。”
“这种局面下,我们展开反击,默契配合突厥人,对中土军队形成东西夹击之势,迫使中土人不得不两线作战,那么中土人必然难以坚持,最终只能放弃红水河,如此我们轻而易举就能夺回长汉城,重建出伏部。”
拔里苏素连连点头,同意此议,不过他心存顾虑,“从时间上推算,突厥人的确应该出兵支援了,只是我们早已向遥辇部和松漠牙旗报警求救,但至今没有任何回音,这里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饶乐城距离我们的确远了一点,信使来回跑一趟需要很长时间,但乌丹距离长汉只有三百余里,快马加鞭来回跑一趟三四天足矣,就算长汉城已经失陷,转而奔赴蟒牛,也应该到了,但为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