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下午,鬼方战局再起变化,突厥人的狼头大纛向东湖戍移动,同一时间,战场上东、南、北三个方向的突厥军队都随狼头大纛的西移而向东湖戍靠拢。
北线吕明星、南线夏侯哲和东线钟信指挥麾下各军,奋勇杀进,步步紧逼。
随着突厥大军向东湖戍方向收拢集中,正在东湖戍东南一线与敌激战并逐渐深入敌结合部的阿会部控弦,突然发现前方敌军越来越多,己方有被围之危,当即调头撤离,火速脱离战场。不过考虑到己方撤离后,已无法策应友军攻打东湖戍,增加了友军完成合围的难度,而此刻白狼已亲赴东湖戍指挥作战,阿会部的突然撤离可能会引起白狼的误会,于是阿会川果断下令,立即赶赴东湖戍战场,与友军一起攻打戍堡。
黄昏前,阿会川接到李风云的命令,率军进入指定位置,然后带着阿会拾稼、阿会阿勒两位都督赶到帅营拜见李风云。
此次阿会部北上,选锋军将领全部都是少壮辈,诸如阿会布尔、阿会腾等声望较高的老将,统统与阿会正一起留在部落内充作人质。李风云的这种安排无可非议,双方仇怨甚深,互不信任,没有合作基础,李风云当然要以阿会部的生死来要挟阿会部控弦为自己冲锋陷阵。不过这一做法弊端很大,危害显而易见,只是李风云不怕,他的刀就架在阿会部的脖子上,真正害怕的是阿会部自己。
阿会部为了确保安全,在其选锋军北上前,阿会正和族中长者们召集所有将领,对安州乃至东北局势做了详细的分析和推演,对阿会部的未来做了一番切合实际的规划,阿会部的首要目标是生存,是立足少郎河,但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就要赢得李风云的支持,双方要深度合作,阿会部要竭尽所能帮助李风云完成横扫东北的目标,否则阿会部必死无疑。背叛中土人肯定是死,而继续追随突厥人,弱小的阿会部又岂能逃脱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于是有人提出质疑,既然如此,为何茅沟川大败后,阿会部不顺水推舟,加入奚族的新联盟?部落首领的个人耻辱,与部落存亡相比,孰重孰轻?
阿会正苦笑,不得不做出解释。辱纥王部与白狼结盟,是有条件的,而条件就是诛杀阿会正和阿会氏,建立以辱纥王部为首的奚族新联盟。茅沟川奚族诸部谈判时,白狼公开承诺,他不干涉奚族内部事务。这两者结合到一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辱纥王部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联合其他部落,名正言顺地杀掉阿会正,吞并阿会氏,而白狼只会支持,不会反对。
正因为预见到这一可怕后果,阿会正抢先下手,首先就把自家兄弟契个氏吞并了,在壮大自己、团结内部的同时,警告诸部落,不要把我逼急了,否则鱼死网破,接着拒绝加入奚族新联盟,把阿会部排除出奚族内部事务,迫使白狼不得不亲自出面与阿会部谈判,结果以白狼为首的大联盟事实上就变成了由风云联盟、奚族新联盟、安州本土势力和阿会部共同组成的一个松散联盟。阿会正利用自己的智慧,面对覆灭危机,从容应对,不但帮助阿会部摆脱了覆灭之危,还给阿会部赢得了在未来谋取极大利益的机会。
这个机会是白狼给的,本来阿会正只图自保,只想躲到马盂山东南的德山“卧薪尝胆”等待时机,哪料白狼一眼看穿,要求他们北上徙居少郎河,而大联盟正好要北征弱洛水,于是双方欣然合作,互惠互利,虽然奚族新联盟看出白狼有利用此计达到以夷制夷之目的,白狼有利用此计东山再起之可能,迫使白狼做出不会单方面接纳阿会部加入联盟的承诺,但不结盟不代表不合作,合作还是必须的,而阿会部只要把握好时机,利用双方之间的合作发展壮大,只待实力强了,“自由”之身的阿会部完全有能力“脚踩两条船”,周旋于突厥和中土两大强者之间谋取利益。
当然,阿会部的未来可能会更好,可能会随着安州的回归,与其他奚族诸部一起成为中土的一员,但前提是必须赢得中土人的信任,尤其必须赢得白狼的信任,这就要求阿会部控弦绝对遵从白狼的命令,追随白狼鏖战沙场。
这对阿会部来说就是一次豪赌,白狼把刀架在阿会部的脖子上,逼着他们坐上赌桌,别无选择,不能不赌,赌赢了利益均分,赌输了一起完蛋,既然如此,唯有破釜沉舟了。
这一谋划以及谋划背后的形势基础,阿会部决策层一清二楚,但大部分贵族不知道,也看不到,至于大字不识两眼一抹黑的普通族众就更不知道了,而为了统一认识,凝聚人心,确保谋划能够一步步走向成功,阿会正必须把这一谋划及其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详细告之军队将领,免得某些热血沸腾的激进者冲动之下失去理智,阵前倒戈,害人害己,葬送了整个阿会部。
阿会正的严厉警告还是发挥了作用,很多怒气冲天、杀气腾腾的热血将领还是看到了“阵前倒戈”的恐怖后果。中土人并不是圣人,白狼也不是心慈手软,之所以留着阿会部不杀,不是因为阿会部还有可利用的价值,而是担心兔死狐悲,激化与奚族诸部之间的矛盾,激怒东胡诸种,影响乃至危害到中土攻占东北的全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