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恭道虽然看穿了圣主和中枢的意图,以低规格谈判来拒к联盟讨价还价,以单纯的支援来反制联盟挟安州讹诈私利,让他借收复安州之功换取赦免的想法受到挫折,心情十分抑郁,但大局还要顾全,安州还要收复,长城内的援助还要竭尽所能去争取,所以杨恭道马上端正了心态,全力以赴。
杨恭道首先隐晦而委婉地告诉郭绚,之前两人之间的约定依旧有效,毕竟郭绚才是安乐郡和古北口的最高军政长官,即便圣主和中枢把支援收复安州的事情全权委托于慕容正则,但慕容正则若没有郭绚的密切而默契的配合,显然很难圆满完成这一重任,因此杨恭道决定信守承诺,只要郭绚在其任期内始终如一的支持联盟征伐塞外,他就动用自己的“资源”帮助郭绚达成心愿。
郭绚很高兴,也含蓄做了保证。
接着杨恭道就向郭绚和慕容正则通报了安州最新局势,方城正趋稳定,游说奚族木昆部的工作正在进行,联盟主力大军正在武列水阻截奚族大军,然后就谈到了现实困难,现在安州急需粮草武器,一则军队作战需要,四五万大军连续作战,消耗惊人,二则安抚人心需要,因为阿会正远征契丹耗尽了库藏,冬天又到了,安州汉虏民众生活困窘,尤其奚族部落,青壮都上战场了,牛羊牲畜都被战争吞噬了,剩下的老弱妇孺饥肠辘辘,急需救济,一旦不闻不问,见死不救,饿殍遍野,安州形势必然急剧恶化。
杨恭道提出要求,恳请郭绚和慕容正则对安州加大粮草支援力度,同时立即给联盟军队提供一批武器,以解安州和联盟的燃眉之急。
郭绚连连点头,表示理解,但不发表意见。实际上现在也轮不到他发表意见,圣主诏令都下了,虽然言辞比较委婉,但态度很严厉,坚决不允许他干涉支援安州事宜。而之所以出现这一局面,郭绚心里有算,圣主真正的目的是“敲打”涿郡留守段达,对段达在支援安州的谈判中夹带“私货”极度不满,他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无妄之灾。
但此事也恰好说明圣主和中枢对收复安州的重视程度,对收复安州后南北局势向有利于中土方向发展的强烈期待,为此圣主和中枢甚至无视飞狐叛军的存在,不惜代价支持李子雄和白发贼攻占安州。这种局面下不论是涿郡留守府还是小小的安乐郡,都必须分清主次,必须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哪怕这种后果是圣主和中枢决策造成的,他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为圣主和中枢扛下所有责任。
对郭绚而言,不直接插手此事,从旁辅助慕容正则,也有好处,最起码功劳少不了,而责任却轻得多,何乐而不为?
慕容正则的担子就重了,成功了固然有功,但失败了脑袋就不够砍了,所有责任都是他的,纯属吃力不讨好,所以他不得不放低姿态,主动寻求合作,确保联盟能够收复安州,能够守住安州,满足圣主和中枢最基本的要求,否则他就要为联盟陪葬。
慕容正则一直凝神倾听,直到杨恭道说完,郭绚敷衍了几句后,他才开口说道,“可有鬼方的最新消息?突厥人在平地松林方向的攻击是否还在继续?弱洛水北岸的步利设阿史那咄尔可有动静?”
慕容正则的这三问,直奔安州战局的“要害”。安州战局的“要害”就是突厥人,而不是奚族,如果没有突厥人这道迈不过的坎,中土早把安州收复了,哪里还轮得到奚族猖狂?目前风云联盟看似在安州战场上抢到了先机,占据了优势,奚族节节败退,岌岌可危,但实际上只要突厥人大兵压境,呼啸而至,整个战局瞬间颠覆,所以目前的安州形势不过是狂风暴雨前的和风细雨,根本就不像杨恭道说得那样胜券在握。
“据方城传来的消息说,突厥人对桃水一线的攻击有所加强,但尚没有危及到防线安全。”杨恭道实话实说,“另外契丹人刚刚退出松山,重返落马城,要隘随即派出斥候北上赶赴托纥臣水和弱洛水打探军情,估计再有几天就能传来东胡诸种的消息。”
慕容正则?微颔首,“塞外荒芜广袤,消息传递困难,你们攻占安州一事短期内即便传到了霫、契丹等东胡诸种的耳中,也只会让他们恐惧害怕,就算步利设阿史那咄尔极力游说,也难以在隆冬前集结诸种部落南下攻击,所以真正对你们构成威胁的只有突厥人,只有碛东南牙旗的叱吉设阿史那咄捺。”
说到这里,慕容正则望着杨恭道,郑重其事地说道,“某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突厥人可能正在大举进攻,一旦突破平地松林,兵临鬼方,你们就腹背受敌,不得不两线作战,而鬼方、方城和白檀诸城刚刚拿下,人心惶惶,需要军队镇戍,如此一来你们在兵力调配上捉襟见肘,一旦内有叛乱,外又不能阻敌,兵败如山倒,则局势急转直下,前期战果将丧失殆尽。”
郭绚又是频频点头,深以为然。杨恭道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某认为,白狼率主力大军与阿会正对峙于武列水,寻找决战良机,试图一战而定是错误的。”慕容正则毫不客气地说道,“决定安州战局的是突厥人,而不是奚族,所以白狼应该带着主力大军坚守鬼方,与突厥人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