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矩从封德彝的密信中再次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虽然他不相信,持严重的怀疑态度,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封德彝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个人当真没有死,并且开始疯的报复,那事情就复杂了,他必须未雨绸缪,必须想办法予以挽救。这个挽救可不仅仅是挽救他自己的政治生命,挽救他的政治抱负,还要挽救中土的国防和外交大战略,确保国祚稳定和中土的统一大业。
而这正是他宁愿违背原则,也要提出招抚建议的原因所在。
裴世矩的话隐含深意,圣主和中枢重臣们不能因为他的提议违背了原则就选择性忽略,就置之不理。
或许,裴世矩的确有办法招抚白发贼,决定白发贼的命运,但前提是必须赢得圣主和中枢的同意。然而,圣主和中枢不会同意招抚,一则中央对白发贼的妥协只会打击中央自身威权,助长国内叛乱者的嚣张气焰,无助于解决当前国内的叛乱危机;二则白发贼一旦受抚,所辖军队合法化,又甘为齐王所用,齐王的实力必然暴涨,极有可能据北疆而对抗东都,挟南北关系而胁迫中央,不利于国内稳定;其三白发贼的背后有“黑手”,白发贼是“黑手”为达到某个目的而蓄意制造出来的“工具”,只要“黑手”的目的没有实现,白发贼就不会受抚,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工具”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而中央即便决定招抚,招抚的条件也十分苛刻,以免养虎为患。所以裴世矩的招抚之计看上去很“诱人”,实际上没有实施可能,裴世矩似乎是一厢情愿,可能是老糊涂了,也有可能是急病乱投医,当然,从他个人角度来说,为解决已经爆发的和应对即将到来的重重危机,行此下策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裴世矩是什么人物?他会与圣主和中枢对着干?他会大放厥词?会无的放矢?
圣主和中枢重臣们不得不用心思考。
裴世矩此趟西行使命重大,为确保使命的完成,就必须确保北疆形势稳定,必须遏制南北关系进一步恶化,而就目前北疆局势而言,首要之务就是剿杀白发贼,铲除白发贼对北疆安全的威胁,但卫府军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用来剿杀白发贼,如果拖到冬天来临大雪封山尚未解决问题,则事态就失控了,北疆安全就岌岌可危了,圣主和中枢也就陷入了更大的被动,如此后果必然直接影响到南北关系的走向,而南北关系的好坏又直接决定了裴世矩能否完成此趟西行的使命。
卫府军能否在未来三个月内剿灭白发贼?对此军方的态度较为悲观,中枢“大佬们”也认为可能性微乎其微,不是因为白发贼实力较大,并且占据了有利地形,也不是因为北疆镇戍兵力不足,导致围剿军队数量有限,而是因为“扯后腿”的太多,掣肘力量太强,其中最大一股掣肘力量就是齐王,齐王和白发贼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齐王就是白发贼的“保护伞”,你让卫府军如何剿贼?还有一股掣肘力量就是冀北和幽燕豪门,白发贼之所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进燕北,就是因为有冀北豪门的暗中帮助,白发贼背后的“黑手”可以肯定就是冀北豪门,而冀北豪门与幽燕豪门利益联系太密切,如果冀北豪门“力挺”白发贼,幽燕豪门必然默契配合,“过江龙”和“地头蛇”抱成了一团,你让卫府军如何剿贼?
卫府军也不是一条心,涿郡留守段达就有意利用白发贼行“借刀杀人计”,乘机断绝南北走私,并挑起白发贼和塞外北虏之间的厮杀,以图“渔翁得利”,所以他的剿贼意愿并不强烈。而代北镇戍军和太原诸鹰扬也存在兵力不足的问题,再说白发贼祸乱的是冀北和燕北,又不是代北和太原,他们哪来的剿贼动力?一旦损兵折将就得不偿失了,而更严重的是如果得罪了涿郡留守府,又得罪了冀北豪门和幽燕豪门这些“地头蛇”,那当真欲哭无泪了。
既然未来三个月内根本剿灭不了白发贼,而圣主和中枢又不愿妥协,一味死守原则,那未来几个月北疆局势就有可能失控,南北关系就有可能进一步恶化,裴世矩无奈之下,只能想方设法自救了。他已经向圣主做了承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此趟西行必能完成使命,话已经说出去了,收不回来了,唯一办法也就是寄希望于可能存在的奇迹了。
这个奇迹就是白发贼,这就需要招抚白发贼,虽然圣主和中枢不会同意招抚,但三个月后,当剿贼失败,白发贼在燕北立足了,对北疆形成了实质性威胁,直接影响到圣主和主战派发动第三次东征了,这一决策就必然要调整,而调整的方向就是“借刀杀人”,借白发贼这把“刀”去祸害塞外北虏,以此来赢得北疆的安全,也就是说,段达和涿郡留守府的“借刀杀人计”要升级,升级成为圣主和中枢的“借刀杀人”策略。这一策略既不需要招抚白发贼,却又能成功利用白发贼的力量,实现多个政治军事目标,可谓一举多得。
然而,如此好事,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白发贼更不会对圣主言听计从,甘心为朝廷所用,所以圣主和中枢这边要早作准备,一边调兵遣将积极围剿,一边秘密招抚,恩威并重,同时大力收买和拉拢其他贼帅,在叛军内部造成矛盾和冲突,从而迫使白发贼不得不“低头”,如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