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右候卫将军屈突通带着圣主的诏令抵达黎阳。
屈突通是圣主委派平叛的特使,有圣旨,有特权,虽然他后边还有全权代表圣主的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但做为先行者,很多事尤其是军事上的决策,他还是有凌驾于卫府乃至行省之上的特权。
武贲郎将李善衡出城相迎。屈突通与其寒暄之后,就站在永济渠大堤的柳树下,迫不及待地询问东都局势。在屈突通的眼里,李善衡的话还是可信的,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齐王失势后,李善衡被圣主钦点为齐王府禁卫军统领,这其中既有利用陇西成纪李氏来保护齐王人身安全的目的,也有借打击齐王来遏制陇西成纪李氏的意思,另外通过李善衡来实际监控齐王,也能考验陇西成纪李氏的忠诚度,如果陇西成纪李氏绝对忠诚于圣主,就会坚决贯彻圣主的意图,把齐王变成政治上的“活死人”,但目前看来,陇西成纪李氏对圣主的忠诚度十分有限,陇西成纪李氏不但没有把齐王变成政治上的“活死人”,反而让齐王在政治上一步步“复活”了。
屈突通很清楚,解决这场风暴的关键在齐王,只要齐王“适可而止”,这场风暴就不会愈演愈烈,就不会失控,就能控制在一个适当范围内,就能减少因两次东征失利所造成的巨大政治损失,甚至还能借助这场风暴给保守力量以沉重打击,从而帮助圣主和中枢在政治上赢得一次决定性的胜利。
当然,屈突通没有代表圣主与齐王“讨价还价”权力,但他可以先摸一下齐王的底,让随后赶来谈判的宇文述有个充分准备。
李善衡当然不会说出齐王的“底线”,不过李善衡通过对当前局势的分析、解读和推演,会给屈突通一个明显暗示。
在李善衡的描述中,当前局势还是异常复杂。在函谷关以西,西京留守卫文升正在渑池一线与叛军激战,短时间内估计难做寸进;在东都战场上,叛军占据了绝对优势,拿下了邙山,攻陷了东都南郭,皇城在叛军的猛烈攻击下已岌岌可危;在荥阳战场上,叛军同样占据了优势,控制了虎牢、荥阳城和金堤关一线,断绝了通济渠。
接着李善衡说到了重点。六月底,周法尚率水师增援而来,封锁了大河水道,并与齐王、彭城留守董纯、河北讨捕大使崔弘升、涿郡副留守陈棱等各路援军统帅达成了约定,先恢复南北大运河的畅通,于是齐王攻陷了黎阳,迅速恢复了永济渠的畅通,而周法尚与董纯东西夹击荥阳却遭遇挫折,周法尚受阻于虎牢,董纯受阻于金堤关,导致通济渠的畅通遥遥无期。
屈突通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圣主去年力排众议重赏水师将士,果然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周法尚的火速增援不但“捆住”了齐王的“手脚”,也把这场风暴控制在了“适当”范围内,但形势依旧不容乐观,杨玄感一旦杀进关中,则风暴还是有失控的可能,所以当务之急是集中力量把杨玄感阻挡在潼关以东。只是如此一来,就必须先解决荥阳战场上的叛军,否则两线作战,顾此失彼,而更重要的是,各路援军都去围攻杨玄感了,谁去“捆住”齐王的“手脚”?齐王可以大展拳脚了,关键时刻背后下黑手,风暴必然失控,所以解决荥阳战场的前提是先解决齐王的“威胁”,而解决齐王的“威胁”只有政治手段,也就是满足齐王的政治利益。
屈突通有自知之明,他没有与齐王讨价还价的资格,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才有这个资格,他也没有与齐王对抗的实力,试想就连水师副总管、中土名将周法尚也只敢封锁大河水道,他这个凭借“恩宠”上位的近侍又能于什么?所以他还是躲远一点好,于自己该于的事。
屈突通马上询问河北讨捕大使崔弘升和涿郡副留守陈棱的位置。他手上有圣主的诏令,凭此诏令他可以指挥这两路援军,可以渡河杀进东都战场救援越王杨侗,也可以逆大河而上会合卫文升阻御杨玄感西进,总之只要有军队,他或多或少还能推动战局向有利于平叛的方向发展。
李善衡暗自冷笑,当即告诉屈突通,崔弘升屯兵于汲城,陈棱陈兵于朝歌。
屈突通一听就知道自己一厢情愿了。汲城和朝歌城位于汲郡和河内郡之间,崔弘升和陈棱屯兵于此,置通济渠断绝于不顾,置东都危局于不顾,正是要封锁齐王陆上进京之路。周法尚、崔弘升和陈棱名义上是要先打通南北大运河,实际上就是以此为借口,把齐王团团“包围”在黎阳,让其动弹不得。由此不难看到,齐王这个“威胁”不解除,齐王的政治利益没有得到满足,东都平叛就不得不“搁置”。
屈突通进城拜见了齐王杨喃。齐王的态度还算亲和,既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表现得很成熟,很理智,言辞间更是透露出对圣主的关怀,对中外局势的忧虑,但屈突通看得透彻,对齐王“忧君忧国”的嘴脸不屑一顾。
双方畅所欲言,交换了很多讯息,基本上都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齐王知道圣主和中枢在得知杨玄感黎阳兵变后的第一时间就决定停止东征,这不但表明圣主和中枢的返回速度非常快,也表明圣主和中枢决心以雷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