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期已过,苍白的汴京城总算是慢慢恢复了红润,而这种红润的颜色,也多是来自于小巷瓦子里的戏台彩缎,它们飘飞着,像彩霞一般连成一片,把台上台下的氛围烘托的更为红火。
“唱的什么戏?”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一品斋的苏先生要出新书,所以叫了戏班子过来助兴。”
“是嘛~~”
路过的被这敲锣打鼓的喜庆劲儿吸引,便拉住他同伴一起停驻下来看,更为好奇的就会往里头挤:这国丧期刚过,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子这么大,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摆大戏。
等插到最前头时,台楣上横挂着的条幅让所有人更是一头雾水。
“榆林巷蜀永班为贺一品斋出刊《大宋早报》,特推新戏《东游记》前四十七幕~~”
“马道街昌淮班为贺一品斋出刊《大宋早报》,特推新戏《东游记》前七四十七幕~~”
……
巷间翻飞的酒帜旗幡下,喝大碗茶的汉子仰着脑袋去望远处刀光剑影的戏台,那奇装异服的戏子正在演绎着迥异于常的故事,这头还没有歇下,那头的琴箫又响起。
“……苏大哥,所有戏坊都已如期开戏,几个托也分置妥当,只有城北瓦子的几个戏子落了道具耽搁了,不过只是小状况,总的来说都还顺利。”
申立与苏进并马而行在税务街上,他详细的交代戏班情况。到得御路横街的十字路口,苏进收束住马蹄,停了下来。
“你给我去打听一下陈祐甫这人的底细。”
“啊?”,“曾布的亲家。尽快。”
“哎 !”申立思索间,旁边就已经驾马去了,撂下他被川流的车马间挤来挤去。
“陈祐甫……”
他摸着脑门将马头拽到了另一头,而他面前的横路街口处正摆着一彩棚戏台,上面白衣飘飘的东华上仙仗剑除魔,两边琴箫和鸣,使得这本就拥挤的御路横街更是寸步难行了。番客的驮货骆驼被堵在了中间哞叫,小贩竖起来的草毡子被推攮的东倒西歪,马车就不用说了,车把式的麻鞭完全安抚不住坐下受惊的黑马。
“吁。吁~~”、“夫人。小娘子。前面实在是太堵了,我们还是绕道吧。”
车夫拔高了声音往身后喊,车厢里有一巧髻女子探出来看。果真见前后左右都是车马行人,她不禁蹙起眉。
“等等吧,再绕道也是费工夫。”
她们就这样卡在了中间,车厢顶棚上的那撮穗红缨随着人流东挪西移,就连车边赶货的脚夫也被这阵仗弄没脾气了,摘了斗笠坐下扇凉。
“今儿个怎得回事,这路堵得跟年初一似得。”
旁边也是闹心,“从甜水巷过来就有看到几个一品斋的台子,看来前头也是了。”
他们边说边走着,忽然前面有喧哗声。“戏班子说了,这三天早中晚供应绿豆汤给大伙儿消暑,大家还不赶紧的,晚了可就连汤底都没了~~”
“是嘛、是嘛,真假的?”拥挤的大街骚动起来,并且往戏台前涌去,这七月天的暑热还未退,所以民众对于凉饮的需求依旧迫切,更别说眼下这令人吃火的场面了。
“都有都有,不要急不要急。”
“你这小子,让这位大娘先来。”
之前那驾红缨马车也被迫向戏台挤去,车夫擦着额头上的汗,袖子也卷到了臂弯,他左顾右盼着身边的行人捧着冷饮出来吃,哧溜哧溜的凉快劲儿,真是看得他喉结蠕动,好在车厢里头的夫人娘子亦是觉得酷热,便是打发他去要了碗绿豆汤,他身形魁梧的,很快就端了两碗从里头挤出来,一碗递进车内。
里头的贵妇和女子合着一碗吃,消了些暑热后,便撩开了车帘子往外头看,入眼的就是那红灯彩挂的梨园戏台,前头满是黑压压的人,而台上的戏子也是字正腔圆的唱戏摆姿势。
只是……看不出演的是哪出。
女子看了眼上面的横幅,又是蹙了蹙眉头,这东西对她而言倒是新鲜,还有这名为《东游记》的戏,她是全然没听过的,就是车外的汴京百姓对这也多有疑问。
“这东华上仙是何许人也?”
旁边哧溜哧溜的喝着汤,“就是东华帝君,这都不明白。”
“东华帝君?”
“……”他先是一碗喝了,“那东皇太一神听过没?”
车厢内的女子温婉而笑,扭头问身边的贵妇,“娘,这东京城前两年可没这般热闹,看来官家登基后政令十分清明呢。”
那贵妇髻上只插了一把簪子,孤零零躺在黑白发云间,却显得文文素素,她招呼了车夫将碗递回去,而后才探出去看外头的风貌人情。
徐徐的颔首着,或许是重返京师的心情上佳,所以即便晒在这三伏天下,但脸上依旧能展露出和蔼的笑来。
派发凉饮的行径多少赢回了些百姓的心,所以他们收起了念碎,把劲头放在疏通人流上,很快,这堵塞成团的场面就瓦解了。
车马秩序流通。